滴答。
滴答……
重渊掌心的鲜血滴进土里,他淡淡垂眸看了眼手心剑痕,不深不浅,可铅华剑意造成的伤势,却和至刚至阳的雷霆一样,难以愈合。
灰泽的身影一下子变小,跳上重渊肩头,宛如一只灰老鼠,呆呆傻傻的,龇出两颗洁白的牙齿。
大名鼎鼎的凶兽灰泽,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符珠很快收起心中的讶异之情,握紧剑柄,霎时间,绚烂光明的铅华剑意从她握剑的指缝间倾泻出来。
纯粹的铅华剑意,一瞬间裹挟了宝剑,灰泽急得抓耳捞腮,频频朝重渊看去,忽而滞住。
重渊平静的眼里,掀起寡淡的涟漪,喃喃低语:
“澄光射天地,雷腾避其锋。斩邪祟,洗铅华,其意昭昭,更甚天月。”
重渊的话很轻,淹没在无尽嘈音里,只有灰泽听见了。
它脸上浮起和人一样的怨怒情绪,冲重渊龇牙腹吼,似乎是在怨他,可很快情绪消失,变得伤心起来。
剑光逼近,重渊还没有什么动作,灰泽开始变得极度的焦躁和不安,眼里浮起深深的担虑。
一剑洗铅华——
灰泽见过许多次了,但唯有此剑,让它感到强烈不安和忌惮。
吱!
灰泽急声叫唤,身上灰色的光芒再次暴射出来,却被一片黑色吞没,它整个身躯翻滚几次,落进重渊宽大的袖中。
重渊一身气势攀登到顶峰,魔气凝聚如水,顿时吸引来了诛魔旗的关注,无数金芒伴随着洗剑华一剑袭来!
他站立在土丘上,抬手画咒,动作看起来有些慢,但恰好在剑光劈来的时候,符咒完整。
灰泽探出头来,只见汹涌剑气和符咒撞在一起,一抹剑影,陡然刺出!
灰泽抓扯着重渊的衣袍,锦帛撕裂声,彰示了它的急躁。
重渊袖袍一甩,灰泽滚落进更深处,黑漆漆一片,再看不见什么天光剑光。
飞剑剑影,透过重渊的手掌,洞穿他的胸膛。
纯粹的铅华剑意,在他体内炸开,强烈的魔气反扑,符珠的身影被撞飞出去,如断线风筝一样,跌落在地。
五脏六腑剧烈震荡,猛地吐出大口鲜血。
幸好她已经是炼虚境了,否则绝对承受不住这一击。
破碎的符咒,藤蔓一样,爬上符珠的皮肤,如蚀骨之蛆,怎么也无法驱散干净。
符珠抬眸,对上一双猩红闪烁的眼睛。
铅华剑下,重渊身上的魔气失控了。
“啪嗒”一声,灰泽从袖袍里掉了出来,它抱紧重渊的大腿,努力摇头。
英明神武的魔尊大人,怎么能被魔气控制,成为它的傀儡呢?
魔尊大人,醒来啊!
灰泽的努力并没有太大作用,重渊此刻,宛如一尊没有灵魂的傀儡,魔气就是控制这尊傀儡的提线,驱使着他的行动。
察觉到碍脚的灰老鼠,重渊冷酷地将它踢开,一条灰线,从符珠眼前划过,落入泥土里。
跟随轩和魔王四处征战的魔兽,怎么会这么弱?
符珠心里生出一抹疑虑,下一瞬,灰泽从土里钻出,不要命地靠近重渊。
魔气化作利剑,朝它射去,灰泽左躲右闪,灵活无比,避开了所有的攻击,刚露牙傻笑,一缕魔气,从它眉心穿过。
一道灰泽的虚影消散,它出现在了离符珠很近的土堆边上,满眼伤心。
重渊大人,竟然真的对它下杀手……
符珠饶有趣味地将灰泽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魔兽由天地魔气孕育而生,充满了杀戮和凶性,眼前的灰泽看起来,却和魔族记载的很不一样。
它有灵智,还有情感。
伤心了一阵的灰泽重新振作起来,重渊大人只是不认识它了而已,不是真心要杀它的。
它要将重渊大人带回来!
灰泽身上的力量激增,令符珠不由为之侧目,她活动了一下手指,悄无声息画了道法印。
“凝光斗法,携作风符,去。”
符珠心中默念,指尖一股无形的风,随着灰泽掠去,撞入魔气中央。
噗嗤——
利刃入肤,溅起飞血,重渊的脚步微顿,看向灰泽,眼里多了丝杀机。
“滚。”
一个单音节,冷如冰窖,似一把锋利的尖刀,扎进灰泽的心里,它有些受伤。
重渊一甩袖,罡风就撞飞了灰泽,当着符珠的面,它重重砸在了不规则且棱角锋利的土石上。
灰泽恶狠狠扑向符珠的脸!
她竟然伤了重渊大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符珠眉眼轻轻一扬,在灰泽扑来的时候,眼疾手快,扼住它的咽喉。
“呲!”
灰泽四脚乱踹,很没素质地吐了一口口水。
符珠反应极快地偏过身,拧转灰泽的脑袋,抽剑而起,刺向重渊。
灰泽瞧见自家魔尊大人有危险,舞动爪子,狂挠符珠的手背,干扰她的动作。
符珠果断将灰泽重重摔出去,手指一点,灰泽被冻成了冰雕,唯有一双眼珠子,左右来回转动。
“铅华剑法十三式,洗铅华!”
符珠以剑风为踏石,御风飞起,双手握住剑柄一斩。
温柔的剑光,蕴含了恐怖绝伦的力量,压在重渊身上,魔气肆意飞舞,拔地冲天,顶起了头顶剑光。
灰泽呆愣望着,嘴巴张得老大。
轰!
两股力量爆炸,重渊踉跄倒退了几步,嘴角渗出血迹,眼里却恢复清明。
他朝灰泽招了招手。
浑身冰水浸透,毛发湿漉漉粘在一块的灰泽,眨眨眼,“嗖”地掠了过去。
重渊手掌在它脑袋上抚过,什么话也没说,眸光望向一面诛魔旗帜。
大阵晃动了一下,出现缺口,符珠看过去,只见楼锦枭去而复返,他在阵外,艰难拔起一面旗帜,打开了一条裂缝。
不能让重渊离开!
这是她唯一能斩杀他的机会了。
符珠身上的灵力疯狂涌出,强行压下皮肤里游动的符咒,仗剑刺去。
重渊手一抬,灰泽被他掷出,空出双手,握住锋利的剑刃。
楼锦枭面门袭来灰影,他伸手一抓,不由扯动嘴角:“重渊这是丢了个什么玩意儿过来……”
灰泽重重咬在他冰凉如瓷的手背上。
楼锦枭强忍着掐死这灰老鼠的躁动,凤眼微眯,认出了它的身份:“灰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