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几十年珠宝玉石生意的上官云清,可以说,已把观言察色的功夫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柴玉贵不经意间的一个失声,立刻让他心头一阵狂喜,仿佛看到眼前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不过他这次吸取了教训,不在去故弄玄虚,说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而是准备把这块琉璃的来路说得曲折离奇。
由于平时几乎就是靠聊斋活着的,上官云清瞬间便在心里编好了一段为得到这块琉璃,而付出巨大代价的惊险鬼话!只不过,在他清了一下嗓子,准备开讲的一那刻,突然响起两声“咚咚”急促的敲门声,上官云清闻声一愣,随即咕哝道:“这俩个奴才,方才对他俩都说了,若有人来找,就说我不在,难道一个个没带耳朵么!”
“还是先开门问问吧!或许他俩真有什么急事需要向上官先生禀报。”柴玉贵在旁不露声色递了个台阶过去。
“也对”上官云清沉吟着点点头,并顺手拉开门栓,对着站在门前一脸惶急的家丁,绷着脸,问道:“什么事?”
家丁没急着回答,而是先伸头从上官云清肩膀上,小心看了看屋内正若无其事看着铁箱里宝贝的柴玉贵一眼,上官云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混帐,老爷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
“不,不是,找老,老爷”家丁结结巴巴道:“外,外面,有位爷,是来找,找屋里这,这位爷的!”
“哦!”上官云清转脸对柴玉贵笑道:“柴掌柜,找您都找到在下这儿了,看来是真有急事!”
柴玉贵点点头:“嗯,上官先生,那在下就出去看看去,若真有急事,咱改天再聊,你看如何?”
“这个……!好吧。”上官云清心里有些肉疼,这桩自开店以来遇上的最大一笔生意,成交的变数一下大了许多。
往外走的时候,看着身边送客的上官云清一脸讪讪的表情,柴玉贵安慰他道:“上官先生,在下回去看一下,若没有什么大事,马上回来,咱俩再接着谈。
上官云清连连点头道:“行啊,行啊,柴掌柜回去若遇到什么难事,对在下言语一声,新京府衙里的庄同知和在下是莫逆之交,相信他能给你帮上些忙!”
“嗯呐!”柴玉贵答应一声,抱拳道:“上官先生的好意,本人心领了,说不得将来还真有请上官先生帮忙的时候。”
“哈哈,只要你柴掌柜开口,在下一定尽力而为。”
说笑间,俩人已跨出珠宝店的店门,这时柴波从停在珠宝店门前的马车上跳下来,一脸急色迎了过来,柴玉贵不着声色,微微瞪他一眼,转脸对身边上官云清介绍道:“上官先生,这是犬子。”旋即又对柴波轻喝道:“还不快过来见过上官伯伯!”
柴波闻声紧走两步,对上官云清躬身拱手施礼道:“小侄见过上官伯伯!”
上官云清站在门前台阶上,连忙双手向上虚抬,客气道:“贤侄快快免礼!”接着他向柴玉贵捋着朝须感慨万千道:“柴掌柜真是好福气呀,天天有令郎陪伴左右,不像在下,自从离开家乡大理国的四季城,来到千里之外的郑国新京城开店经商,往往要三四年才能见着家中孩儿一面!”
柴玉贵此时早已失去寒喧心情,和上官云清潦草打了个哈哈,便和柴波转身上了马车,刚放下车帘,车夫便一抖缰绳,随后轻喝一声,马车开始向前驶动。
车厢里,柴玉贵看了柴波一眼,沉声道:“事情办妥了吗?”
柴波指指放在车厢后面两个被鲜血洇透了的包袱,随声道:“请统领大人放心,交办之事都已办妥,本来属下还想去大人住处打扫一番,免得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没想到新京府衙的官差来的太快了,下官刚和鲁直备好车,她们就来了!”
柴玉贵沉思着点点头,说道:“幸好本官自领命到郑国卧底以来,把一切与齐国有关的物品都清除了!”
柴波一抱拳,恭维道:“还是统领大人高明,下官佩服至极!”
柴玉贵摆摆手,叹道:“不要谬赞了,指挥使大人早就交办的渗透郑国官场之事,如今非但没有办成,反而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回去指挥使大人怕是饶不了我们!”
“凭啥?”柴波闻言不服道:“惹不是指挥使命我们偷运钱庄银库四百五十万两白银去齐国,作为攻打郑国的军费,我们那能早早露陷,就凭这个,指挥使大人也怪罪不到我们?凭啥还要对我们加以惩处?”
柴玉贵看了柴波一眼,苦笑道:“指挥使大人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他面前功是功过是过,不可混为一谈!”
柴波闻听顿时泄了气,嘴里不禁喃喃叹道:‘′哎,又是老规矩!先打了你五十大板,再赏五百两银子给你养伤,这叫什么事?不如功过相抵算了,省得让人活受罪!”
柴玉贵摇摇头:“想都别想,洗干净屁股准备挨板子吧!除非……。”
“统领大人,除非什么?”一听说有办法能免除被打板子,柴波瞬间来了精神,立刻急不可待地追问道。
柴玉贵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在手里晃了晃,说道:“你看,这是我从钱庄里带出来的大额银票,估计到不了明天,新京城里的各钱庄商户就会接到官府通告,停止接收日升金钱庄任何银票,进而,他们还会以八百里加急飞书到晋国的总号,让其通报日升金钱庄在各地的分号,暂停接收带有郑国分号标志的银票,这样一来,我这手里的二百万两银票就和废纸基本上没什么区别了!”
“二百万两!我的老天爷呀!”一听柴玉贵居然从钱庄里带了二百万两银票出来,柴波眼睛一下都绿了,当即忍不住呼出声来,随之他急急道:“统领大人,我们不如剩郑国的官府还没有反应过来,去找几家钱庄先兑换一部分现银出来。”
柴玉贵摆摆手:“不可,我拿的这些银票,里面最低面额都是一万两,是总号那边专为方便郑国分号这边珠宝玉石交易而特地印制,一般小钱庄根本兑换不了,大钱庄即使能兑换,试想一下,一次兑出一万两现银,那家银庄不是慎之又慎?甚至还会派出专人去日升金钱庄验证银票真假,再说,即便是只兑换一万两现银,那也不是个小数,装到马车上,我们还跑得动吗?”
“那咋办?”柴波抓耳挠腮,着急得不行,这二百万两银票实在是太馋人了,若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张张巨额银票变成一张张废纸,那真是要抱憾下半辈子了。
柴玉贵勉强笑道:“现时唯一的办法,就是冒险重新回到上官云清的长兴源珠宝玉石店,他店里有两件宝贝,先前我已和他谈得七七八八了,此时再回去只需和他稍费口舌,便能把这二百万两银票尽数花给他!”
“这个……!”柴波闻听此话,打了个愣眼,随即拱手滑头道:“属下听统领大人的。”
柴玉贵沉默了片刻,自语安慰道:“想来那个小通判即便是发现那两具赤条条的无头尸体,一时半会也查不清两个人的身份,倒不如回去博一博,把上官云清的那两件宝贝给搞到手,到时也好对贺大人有个交待。”
柴波一听,正合自意,立马用手拍拍车厢挡板,吆喝道:“老鲁,停车,快停车!”
鲁直正在专心致志驾车,被身后车厢里这突如其来的又拍又叫,给吓了一跳,以为车厢里发生了什么大事,赶紧拽缰勒马,“吁,吁”强行停下马车,回头紧张地问:“丁都吏,发生什么事了?”
柴波隔着车厢板急促道:“赶快调头回去!”
“啥?”鲁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慌忙从车座上跳下来,走到车门前,撩起车帘,把头伸进车厢,讶然道:“丁都吏,你刚刚说了啥?”
“回去,回去。”柴波怒道:“我说掉头回去,你今天没带耳朵吗?”
鲁直呆住了,原来自己没听错,还真是要回去!只是这一回去,不是耗子上赶着给猫做三陪,死催的吗!
这时,柴玉贵沉声补充说道:“老鲁,不是回钱庄,是回到刚刚的长兴源珠宝玉石店。”
鲁直为难道:“统领大人,前面已经望见城门了,属下怕再等会郑国官府若是下令关闭城门就麻烦了!”
柴玉贵闭着眼睛摇摇头,自信满满道:“不会,她们反应不会有那么快!”
送走柴玉贵后,上官云清就开始坐在椅子上发愣,绞尽脑汁想着找个合适的理由,去日升金钱庄再见上柴玉贵一面,争取把这桩交易能敲定下来,当然,要是能说动柴玉贵先预付一笔订金就更完美了。
上官云清一时想得入了神,连侍女端来他平常最喜欢吃的,用小黄米熬制的稀粥早饭,他都没心情吃,端起粥碗胡乱喝了两口便推到一边,一门心思沉浸式早上柴玉贵送上门来的这笔大买卖里面!若是真能将这笔大买卖做成,光是昭庆公主给的提成,都足够他回到家乡大理国的四季城颐养天年了!
正当上官云清想入非非之际,店伙曾三进来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只见曾三匆匆走进来,对他躬身道:“东家,柴掌柜的日升金钱庄被官府查封了!”
“什么?”上官云清“嚯”地从椅子上立了起来,惊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曾三道:“小的是刚刚在门口听到两个过路人在谈论此事,便上去打听了个究竟,听两个路人说,此次查封日升金钱庄,是新京府衙里新来的通判大人,亲自带人过来查封的!”
上官云清离开椅子,负手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而后自顾摇头道:“这不可能是真消息,日升金钱庄的背后,别说他一个小小的通判,恐怕当今郑国的皇上都惹不起!”
曾三谄笑道:“东家,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咱们和日升金钱庄也就是街头街尾二里路的地儿,您老何不自己亲自去看个虚实呢?”
上官云清闻言,心里不禁一动,真是不错的主意,正好可借此机会,一来看看日升金钱庄是否真如路人所说,被查封了,二来以此为由头,再见柴玉贵一面,争取把这桩交易给敲定了。
事不宜迟,心动不如行动,上官云清当即唤来侍女,拿出只有回国拜见昭庆公主段皎皎时才穿的锦服华裳,在侍女的帮助下浑身穿戴一新,顿时整个人都显得神釆奕奕,精神气十足。
在侍女的夸赞声中,正准备抬脚出门,突见店伙曾三又急匆匆跑进来,连礼都忘了行,结结巴巴道:“东,东家,柴,柴掌柜的,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