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末
寒冬腊月,天色已暗
月神端坐在许宅正堂上,目光懒散的看着跪扶在地上的一家老小寂静无言,气氛不出所料的压抑凝重
此时跪在堂下的许家人许是因扶在地上久了,有人正不时谨小慎微的扭转抖动发麻的身子
其一旁侧立的许秀与郑一则始终极为规矩的垂首于堂下,满含焦虑
玄降身子懒怠的靠在月神椅子旁,一边百无聊赖打着哈欠,一边看着许宅大门外
大门外,赶来看热闹的镇民个个形似地鼠战战兢兢的扒在门边探着半个脑袋,远远看着堂上的少女
月神面色冷淡轻咬着红唇,身上的白袍所内嵌银丝,不时映照着堂上跳动的烛火,反衬的她光彩照人
指尖轻轻搭在随手扎起的伤口上,丹口微张,空灵的冷声在屋内缓缓响起:“你们那未来女婿,此时怕是已入黄泉后,前往九幽了”
地上的人闻声皆身上一个激灵,身子一怔提起耳朵,聚精会神听着堂上那模样还没他们半大的少女的训话
月神继续道:“我来……就是通知你们,请你们重新找个女婿!”
“是……是……”
看着堂下可谓死气沉沉的许家人,月神撇了撇嘴直感到无趣与头痛,只得独自切入正题道:“我看这个郑一就很不错,对你家许秀有情又有意,要不你们考虑考虑?”
迂腐的许秀父亲闻言一脸慌忙,有些不过脑子答道:“这……他们之前退过婚……怕是不妥……”
月神只见终于有人回了句话,眼中一喜,也提起丝力气:“你们这是嫌弃?”
许秀父亲听见少女提高音量的质问,赶忙摇头的犹如孩童手上的拨浪鼓
月神皱眉,直言:“既然不嫌弃,何必在乎那些虚的,许秀年纪也大了,这些年被耽误的名声定已有损!我倒觉得此时有人愿娶,她若也有心想嫁……我看你们就别再挑拣阻拦了!”
说完挑眉看向郑一,郑一见状心神一动,三两步带着许秀走到人前,膝盖重重落地伏在地上:“上仙明鉴,我与许秀青梅竹马,曾自小定下婚约,彼此早已将一颗真心托付对方,我郑一愿发誓此生非许秀不娶……”
月神见他如此真挚慷慨的陈词,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赞许
堂下的许秀闻言也是满心动容,陡然转过身子,对着他的父母就是重重三响:“父亲,我此生非郑一不嫁”
郑一趁此声势,终是壮起胆子,转身对许父硬气直言:“许伯父,求您放下名利之见,成全我俩之间的情谊!”
一时间堂上此情此举,让门外皆知道郑一与许秀两人这些年辗转坎坷故事的镇民们,是被感动的是见者伤心闻着落泪
本就来看热闹的镇民,不由出声劝道:
“两个娃,都苦这么多年了,就成全了吧!”
“就是……能有此情,多难得啊!”
“俩家还曾是世交,这老许如今这样就不怕寒了人心吗!”
“说起,当年郑家落难许家也出手帮过,怎么如今就……哎……”
“只可怜俩个娃喽!”
门外唏嘘声渐起,人群充满可惜与同情,玄降皱着小脸侧耳听着
“那诓人的道观都端了,老许指不定还想着女儿嫁给道士,能白走什么福运呢!”
“呵呵……”讥笑声起,镇民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月神冷面看着许秀那对始终不敢说话父母,极度失望,陡然站起身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就托个大,今日替你父母,为你们做个主!”
深夜
月神懒懒坐在小屋门前台阶上,手持一根长枝仰头看着不时被浓云掩住的星空,玄降坐在一旁,颇有兴致的对地上燃着篝火,不停拿起怀中的枯竹往里丢着,爆裂声“噼啪”作响
玄降听着宅前不断传来的恭贺声:“你明明做的是好事,为何还那么讨嫌!”
此情此景之下,前厅的热闹俨然与他二人无关
月神闻言懒懒答道:“凡人姻亲,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说到底是一外人,都是意料之中的”
玄降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冷哼:“那你还苦着一张脸!”
月神不答,转头看向原本破败杂乱的屋子,此时已然收拾妥帖一应俱全,冷冷:“这些人还真尽心!”转而仰身躺下继续道:“我最烦这样……真心的奉承!让我总觉得怪怪的!”然后对着这,俨然是许宅唯一免受喧闹的寂静小院,叹着气
玄降:“他父母那一脸不情愿的是为何!”说着歪着一张不解的小脸,回头看她
月神低语:“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呗!”
玄降仍一脸不明白,月神见状解释道:“凡间女儿家的婚嫁事,常常变成母家获利的工具……不像魔界女儿,婚事自己做主,与母家全无关系,婚后是何天地作为,皆是自己的造化!”
玄降抖了抖已然被他丢的空荡的怀,又拍了拍落在新衣服上的灰尘,随口问道:“白日里,你为何独独饶的那几人?”
月神扭头看他,回想到
结界中白光大现,众人痛苦捂头倒地打滚,其中却呆呆站着几个被吓傻的
少女身影一闪,双手轻搭上那两名道长的肩膀,对其缓缓贴耳小声道:“这场天罚,终了也总须有人记得,都发生过些什么,才能牢记住这教训……”
两名道长闻声身子缓缓跪下
说完月神转身对着正冲她缓缓走来的玄降抿唇一笑:“好了!我们走吧!”
两人牵手踏出结界
月神回神:“啊!你说那几个啊!”
“他们多年来被裹挟着前行,虽曾与其有过同流合污之嫌,却仍旧心持善念维持本心,不曾做过什么,善大于恶,将功补过,也就放他们一马喽!”
玄降无情拆穿:“这其实是你早就想好的吧!”
月神尴尬的抬手摸摸鼻子,却不小心扯动了下伤口,吃痛:“嘶……”
玄降眼神一暗,转头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手臂红红的血迹上,那用扯下的衣角边简单扎束的伤口:“你就不能好好扎吗!”说着忍无可忍的上手撕她脚边的衣角,欲替她重新包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