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毕勋路(汾阳路)路口的普希金雕像,是旅居上海的白俄侨民在1937年以纪念这位诗人逝世100周年为名集资而建造的。
这些身在异国的白俄显然心里一直没有忘记他们来自哪里。
两米多高的花岗石基座,上面立着这位俄罗斯文学家的半身雕像,矗立在三岔路口。小花园旁边就是祁齐路(岳阳路)和台拉斯脱路(太原路)。
抗战之前旅居上海的白俄侨民就多达四万之众。除了阿廖沙他们这些溃兵,因十月革命爆发流落上海的俄裔“难民”里不少都是贵族或是知识分子,其中不乏教授、建筑师、医生和音乐家。
夏弗斯基公爵就属于典型的俄罗斯贵族知识分子代表。
顾楫在离开雕像一点距离的路边点了一支香烟。这个位置处于交叉口,从三个方向来人都可以提前观测到。
此前他看到前方五十米处一辆黑色雪铁龙靠在路边,戴着鸭舌帽的司机正在擦车。
瞥了一眼后蒲素就扭过头,装作没有在意。
附近没有制高点。四周都是高大的梧桐树遮挡。过去一点是犹太俱乐部(上音学院),再远则是白崇禧的家宅白公馆,只不过现在早已人去屋空。
上午他让老任带着又去了一次陆家浜。
这一次他详细了解到了出入方法。过第一道暗门时所谓的三短一长和三长一短的按铃,其实只是做做样子。侧面有一个窥视孔,那一边的人可以观察到这边的情况。
所以光知道按铃的节奏是没有用的,主要还是人要对的上。
他两进去后夏弗斯基公爵一出来就把老任叫住埋怨了好大一会。一直到他们出去前,老任都臊眉耷拉眼蔫蔫地坐在车间椅子上,像是临时害了大病。
蒲素拿着图纸说明了来意。老人看了图纸,对于刀具制做表示毫无问题。设备都是现成的,马上就让工人开工试着做了一把出来,蒲素看了非常满意。
只不过需要的钢材车间里是再也没有了,这就需要老任想办法了。
蒲素图纸上的匕首是采用了特殊的棱型设计,能轻易地刺入敌人身体,并且让对方止血困难。
虽然因为被刺中以后伤口不容易愈合有些过于残忍。但是特工任务原本就是如此,如果匕首刺中效果和水果刀那样也失去了使用它的意义。
这把匕首总长度为320毫米,刀身长度为180毫米,刀片的厚度是5毫米,整个的重量为200克。
刀身底部靠近刀柄的位置,在图纸上他标注了细细的纹路,作坊里那个五十多岁的俄罗斯技工也完美实现了出来。这样的设计便于队员从敌人体内拔出刀子。
现在这把半成品没有一点装饰。今后匕首手柄上按照要求全部要用皮革进行缠绕,这样在激烈搏斗时刀柄不容易滑落。
尤其是在匕首手柄末端他设计了一个尖锐的锥体,这个设计用于反手重力猛击对方头部。
车间里正好有一枚大小合适的精钢实心陀螺。技工灵机一动把它焊接在刀柄底端,尖头冲下。蒲素握着刀柄蹲在地上用力往水门汀地面敲击了一下,地面上顿时显出一个坑洞,看着打击效果,蒲素心想无愧这把匕首的设计名为“头骨破碎机”。
夏弗斯基主要和他研究的是那把“保加利亚雨伞”的设计。从图纸上看太抽象,蒲素于是详细介绍了实物的具体工作原理和效果,然后在他改进的部分进行了解释。
当夏弗斯基听到原版采用毒弹用气缸发射,直接就不想听了……距离实在太遥远。转过轮椅叫来几个技师和蒲素一直商量如何实现这个版本的设计要求。
蒲素来的时候就带了一把普通的雨伞,然后比划着伞骨部位和尖头部分对照着图纸,分段提出了他的想法。
比如扳机就用开伞按钮,伸缩弹簧在靠近伞尖的位置保证足够的弹力,至于采用什么弹簧,能达到多少做功能效,这就是他们技工专业范围了,他知道是有一套计算公式的。
原本夏弗斯基觉得制造这么精密的机扩感觉没什么信心,只是大家商量了一会居然还都觉得十分可行,压制出一根空心钢管配上尖头没有问题,其他机扩就需要反复测试安装了。
中午他原本想在车间和公爵以及技师一起吃饭的,只不过看到老任哭丧着脸一副怂样,还是没忍心,提出了告辞。临走前公爵找他要了个电话,这边设计有了眉目就会通知他。
老任一出去就活络了,把着方向盘眉飞色舞,要带蒲素去他女人那里吃中饭顺便看看账本。
老任住的地方也是石库门房子。只不过是一上一下,比他那边还小,也只有前面一个小天井。老任说毕竟还在当差,不敢造次。听他的意思学长也一直住在只有一个房间的公寓里,还是租的。
见到老任的老婆蒲素心想这对夫妻也是绝配。这个叫阿发娘的女人除了脸上生了一些浅色的雀斑,模样到是不难看,就是那个身形少说也有两个老任那么大。
“小赤佬现在在租界法语学堂住宿,平时不回来的。”
见家里来了客人,老任婆娘赶紧去倒茶,招呼蒲素坐下后老任说道。
“哦,任少爷多大了?”
“姓杨,大名杨轩宇,总巡给起的名字。小名叫阿发,男小囡嘛就要发!”
老任似乎对他儿子的小名很是得意。
只不过蒲素心里纳闷他姓任,怎么儿子姓了杨,这种事也没法问。后来才知道他本来姓杨,过继给人家才改姓任。现在既然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认祖归宗了。
等他婆娘端着茶过来,老任让她把账本拿来,对蒲素说平时收租都是他这婆娘去。
“苏北乡下女人,凶得很,没有收不回来的房租,也从没欠租的事情发生过。”
老任一边说一边给蒲素递了一支烟。
蒲素瞄了一眼他老婆那体型,想象着她叉腰催账的样子,一般人还真就吃不消。天生就是做包租婆的那块料。
等阿发娘拿来一摞账本,蒲素也没细看,这也太不礼貌了。只是翻了几页最近的记录看了看开支和节余,心里也是暗暗咋舌。
上海居,大不易。
几百号人的开销实在是一笔很大的负担。尤其是这两年,顾楫他们支撑的也很辛苦。
讲起来法租界是法国人的地盘。其实居住在这里的绝大多数还是中国人,收编的这支白俄武装意义不仅在于稳定了这股力量,也维持了地方秩序。
只不过功劳甚大,但是外人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