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么呆呢？不是说一起出去？”白玉霭收拾完之后，发现鸾奚还杵在原地。
“来了。”
鸾奚压下心底的想法，快步跟了上去。
这次的委托人是个美艳的女人，听说是个寡妇，丈夫死之后只身一人带着孩子做生意发了财。
女人姓蔡，儿子和她姓。
听女人的描述，儿子平时乖巧又听话，还很聪明，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去了神志，变得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宝宝平时都会下楼和我说早安，但那天我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宝宝下来，上去一看，就看到他呆呆地看着窗子，和他说话也不理我。”
“医生我们也看过了，看不出任何问题……白先生，求你了，他们说你很厉害。”蔡女士脸上没有了昔日的妆容，似乎是哭了很久，眼睛肿得厉害。
白玉霭的目光从小蔡脸上移开，看向满眼担忧的蔡女士，“您放心，我会尽力的。”
但在找到小蔡的时候，白玉霭却犹豫了。
“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小蔡看上去很小，似乎只比白玉霭小那么两岁。
比起阿静，小蔡很难抓，是靠着鸾奚才艰难地把这孩子抓住了。
白玉霭做了那么久的灵木偶，很少见到会有小孩子的灵魂那么难抓。
即使是帮忙把魂魄找回来，像之前的程曜安，都是迫切地想要跟着白玉霭的指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因为他们都不想死。
出了躯体的灵魂长久不回到身体里，就没办法复活，肉体在不久之后就会死去。
被鸾奚压在树干上防止逃跑的小蔡满脸遗憾，“但我不想和你回去。”
“为什么？”白玉霭看着小蔡的眼睛，似乎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
小蔡抿着嘴不说话，鸾奚垂眸看向白玉霭，只要对方一声令下，他就能逼迫小蔡说出话来。
“放开他吧。”但白玉霭却似乎不打算强求。
犹豫了再三，鸾奚还是在白玉霭肯定的目光下放开了小蔡，并警惕地看着小蔡，要是小家伙逃跑，他就快速把人抓回来。
小蔡没想到白玉霭居然会让鸾奚把自己放开，但他也没想着逃跑。
目光落在自己身后凶神恶煞的鸾奚身上，小蔡知道就算自己跑再快，也不一定能逃出对方的手掌心。
从小到大，小蔡最会的就是审时度势，那样能让自己少吃点苦。
“就是不想回去，哥哥，如果是为了钱，你想把我带回去，那我告诉你我的钱藏在哪里，全都给你，你不要把我带回去好不好？”小蔡言辞恳切，但并没有带着太多期望。
他的钱怎么可能会有妈妈的多。
白玉霭果然没答应，但也没拒绝。
“给我一个理由，只要你能说服我，我就答应你。”白玉霭直接席地而坐，一副真的要和小蔡畅谈到天亮的架势。
别说小蔡，连鸾奚都惊讶了。
但主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鸾奚这么告诉自己，顺带从手里变出个蒲团，给白玉霭垫在屁股下面。
“哥哥，我说的话，你能别告诉妈妈吗？”小蔡问。
白玉霭点头，“可以。”
在外人看来，小蔡出生不久父亲便去世了，和母亲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时光，那个时候大家都觉得小蔡很可怜。
但只有小蔡知道，那个时候才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因为那个时候，母亲和相依为命，两个人连活着都很难，母亲对他的要求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健康地活着。
后来母亲的事业有所起步，小蔡温暖的被窝变得冰冷，母亲很长时间不回家。
那个时候的小蔡渴望母亲的陪伴。
但等母亲有钱了，有了很多钱，能花很多时间陪伴小蔡的时候，小蔡又不想要了。
“她希望我能成才，每天让我上很多课。”
“她觉得小时候那段穷苦时光是一生污点，想要把我身上那些小时候留下的不好的坏习惯洗去。”
“我知道母亲是为了我好，她希望我按照她的想法去生活。”
“有很多事是她以前没能做成的，所以她希望我能替她完成，但我不喜欢。”
“我也知道母亲养大我很不容易，所以我忍了很久，一直学着去做一个乖孩子，我也想要报答她的恩情，但是我好累。”
“当我的灵魂从肉体脱离之后，我回去看过。”
“你知道吗？当我看到肉体呆滞的模样时，我突然觉得，那才是我，那才是母亲想要的我，不会说话，也就不会顶嘴。没有思想，就会一辈子按照她的想法生活下去。”
“当我看到母亲抱着我的肉体哭泣，懊悔不该前一天晚上因为我在宴会上说话声音太大而责罚我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心疼她，也不是懊悔自己冲动地逃离肉体。”
“那一刻，我只觉得舒服，很兴奋。原来母亲也会懊悔，会心疼。我知不知道这是不是报复，但看到母亲道歉的时候，我感觉我是我自己了。但我不愿意回去了，我想要自由，做我自己。”
说完，小蔡故作轻松地看向白玉霭，“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我知道自己没办法说服你，听了这些话是不是觉得我很身在福中不知福，甚至不理解父母，还很意气用事？但我没办法，我喜欢现在的自己。”
“不是因为没人管束，而是因为自由，我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不用去背负别人的人生。”
“从出生那一刻起，母亲就在为我付出，说句没良心的话，其实我并不希望她为我付出那么多。”
“要是没有我，她能把自己的人生过得更好。”小蔡垂下眼眸。
蔡女士是被迫嫁给小蔡的父亲的，从后面蔡女士的成功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独立的女强人。
“你知道离开身体的后果吗？”白玉霭冷不丁问。
闻言，鸾奚抬头看向白玉霭，突然想起那天尹梦姝问他知不知道现在这么操控白玉霭的后果。
“不知道，但是听人说，我可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消失，肉体和灵魂都一起消失。”
“但是我愿意。”想到这些天离开肉体之后的所见所闻，小蔡也不觉得后悔。
只是觉得被白玉霭带回去之后，可能就要失去这样的生活了。
铺天盖地的绝望向他袭来，但如同母亲所要求的，作为蔡小少爷，要随时保持微笑。
即使浑身发冷，心脏从高空坠落，脑海一片空白，但仍然要保持体面。
“别笑了。”白玉霭的目光落在小蔡的脸上，突然抬手。
小蔡以为白玉霭要伤害他，下意识往后躲。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温热的手指在自己眼角轻柔擦过。
冰凉的泪水被带走。
睁开眼睛的时候，小蔡见白玉霭已经站了起来，对鸾奚挥了挥手。
“回去吧，任务失败，没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