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一会儿,他也感觉有些人看不清形势。
当然,他也清楚,要是没有前世记忆,自己肯定不如人家。
所以站起身,先是礼貌的向大家鞠了一躬,这才缓缓开口。
“我是农民,我个人十分支持改革开放新政策!”
“为什么要开放,就是因为限制太多。限制了人,限制了劳动力,限制了生产,同样也限制住了经济……”
“等等,我打断一下。”这时,一个五十多岁,满脸富态,梳着大背头的领导敲桌戏笑道:“你一个兽医,说出如此有条理的言辞,很不简单嘛!
我要是没猜错,是周米接你来的。
话也是周米教你说的吧?”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周保国。
领导插上钢笔,站起身来,“大过年的,我看今天的会议到此为止,有什么事过完年咱们慢慢探讨,也不急这一时嘛!”
他的话,直接就把周保国架了起来。
会议从早开到晚,该辩论的也都辩论完了。
结果就是以他为首的保守派占据优势。
少数服从多数的定局已经形成,
周保国一个打仗的出身,他懂什么叫内政?
所以,已经不想陪着周保国继续闹下去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家下饺子,过大年。
周保国也不生气,拿起烟点了一根,“傅强同志,先坐下,听孩子把话说完嘛。”
“家里还等着我回去下饺子呢。”傅强呵呵一笑,顺便把记录本也合了起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海州的二号人物准备掀桌子,不玩了。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不少人起身也不是,坐着也不是。
陈江河突然笑了起来,“傅大爷,您是当长辈的,我就简单说几句,耽误不了您回家吃饺子。”
傅强面皮一抽,好么,傅大爷……谁特么是你大爷!
陈江河好似没有看到那张乱颤的肥脸一样。
“那我就长话短说,大层面我确实不懂,开放有多好咱也不知道,就说说不开放对我们老百姓的影响。”
“不开放,老百姓就不让个人养牛,牛不够就会影响耕种,从而影响粮食的产量,这一点大家不否认吧?”
“咱们有拖拉机,有现代化机械,没有牛这些年不也过来了?”有人不以为然道。
闻言,陈江河的眉头直接皱了起来,看向那人一阵摇头,“野菜树皮能吃饱,那你为什么吃细粮吃肉?”
“拖拉机哪呢?我们全公社就一台,现代化机械哪呢?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进入现代化了?”
陈江河一句话直接怼的对方面红耳赤,拍桌而起,“你……”
“坐下!”周保国冷哼一声,“老王,你是搞学问的,这话你也就是在这说说,要是让老百姓听见,非得把你家祖坟刨了。”
“我……”
老王恼火还想再说,傅强却及时清了清嗓子,沉着脸,“小陈同志,继续说。”
陈江河点点头,“咱还说这一点,牛多,干活就快,劳动力就有剩余!”
老王带着气,冷冷的哼了一声,“活都让牛干了,人干什么去?”
陈江河真火了。
这特娘,不就是后世那些所谓专家的论调吗?
也顾不上什么场合,直接拍了桌子,“都去刨你家祖坟行吗?”
哗!
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时,就听陈江河大声怒道:“你们坐在这喝茶,回家还有肉饺子吃,想过我们过的什么日子吗?
牛不让养,养猪还不能养母猪,鸡超过三只就是资本家,是什么道理?
是真有那么多资本家,还是说怕动了某些人的蛋糕?
国家都意识到了问题,这才出台了好政策,你们却瞻前顾后,是怕出问题吗?
是懒!
是怕自己的利益受损!
大包干的政策实行一年多了,人家山岗村今年都获得了大丰收,可咱们呢?你们在干什么?
能出什么错?能有什么错?”
见大家被自己一番话震慑住,陈江河心了有些畅快。
毕竟,他这些年真是太苟了。
人生总有些意难平,这样做风险很大,百分百会得罪很多人。
可有时候,就跟结婚入洞房一样,气氛烘到位了,终究是不吐不快!
改开了,机会也来了,如果还像之前那样苟下去,他的路永远走不长,也走不宽。
道不同,不相为谋,总有志同道合者。
说白了,若非今天和老婆离婚,他还真没这么大的勇气。
软肋都没了。
他,无所畏惧!
星河为何灿烂,那因为有太阳照亮了无数繁星!
改革开放就像是太阳,哪怕他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既然接收到了光,也要绽放出属于自己的万丈光芒。
“我今天来的路上,路过十几个检查站,我们的车一路畅行无阻,而那些赶大车的,推车的,赶路的却要层层检查。
怕他们把菜,把蛋卖到城里换钱过好年,这是什么道理?
合着,检查都分类对待,这又是什么道理?”
“反了,反了,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兽医,岂能由你大放厥词?”
老王面色铁青,愤怒的看向了周保国,“他敢说这些话,一定是有人指使,周书纪,这种资本家的论调,可不是一件小事,查,必须狠狠查!”
“好了好了……老百姓有话就让他说嘛,再说都是叔伯大爷,跟个孩子置什么气,今天不要乱扣帽子。”
“行了江河,你先出去吧!”
周保国笑笑,随即话锋一转,“我觉得大家应该下去看看,听听老百姓的心声。”
“至于上级关于改革开放的新政策,我市必须认真贯彻落实,我决定,作为开年的第一号文件……”
后面说的什么,陈江河已经听不到了。
他走出门外,就见周米此刻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除了震惊,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崇拜。
“你说的真好,振聋发聩,但一下子却也得罪了很多领导。”
陈江河面露苦涩,“还不都怪你爸……大过年的给我出难题。”
周米掩嘴轻笑,“好了,乌云遮不住太阳,总有云开日出的一天!
走吧,我先带你去休息室。”
……
“傅书纪,现在咋办?老周摆明了一意孤行啊,一票通过,不容置疑,简直就是胡闹。”
“是啊傅书记,您刚才就应该在强硬点,他一个打仗的,懂什么内政,胡乱搞,是要出大问题的。”
“而且那小子公然咆哮会议室,却一点处分都没有,看把老王气的,岂有此理嘛。”
“呵呵……这老周看着粗,可心里鬼的很,这哪里是针对我,分明是在针对傅书纪。”
会议结束,一群人簇拥在傅强身后向着他的办公室走去。
傅强停在办公室门口,这才转过身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紧回家吃饺子。”
“傅书纪,咱们……”
“什么咱们,你们想干什么,搞小圈子吗?”
傅强瞪了下眼,几个人瞬间全明白了,说了两句过年的话便纷纷告辞。
傅强开门走进办公室,嘴角浮起一抹冷意,“老周啊老周,你啊,还是太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