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河看了看托盘里，色香味美的四个菜，心里不禁再次骂了一句万恶的旧社会。
不过手倒是很实诚，指了指旁边空桌，笑道：“放下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你也赶紧坐下一起吃。”
“我哪敢啊。”小苏谄媚一笑，赶忙将菜摆好，“能在您旁边伺候都是我的福气。”
“行了你小子，少说那些没用的，我一个人吃不完也浪费。”陈江河一屁股坐下，他是真饿了，拿起筷子就开吃。
这一幕，看得旁边桌上几个人目瞪口呆。
鲜嫩爽滑的蘑菇，包着粘稠的酱汁，夹在筷子上，观色便可知其味。
姚文几人全都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不是他们没见过世面，主要是吃了一冬天白菜土豆，以及那些干菜，但凡见点新鲜的都控制不住分泌的唾液。
除此之外，陈江河的桌上居然还有西红柿炒蛋，一叠新鲜的凉拌芹菜，一盘切好的酱牛肉。
而此刻，刚才的服务员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将炖干豆角土豆，酸辣白菜，大棒骨，以及一条鱼端了上来。
可却远远比不上陈江河那桌新鲜。
姚文直接不饿了。
见服务员要走，他赶忙出手拉住对方，指了指不远处陈江河那桌，小声道：“那边什么情况？”
循着他的手指看去，服务员一脸疑惑，“那人刚才不是跟你们一桌吗，他怎么去那边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他桌上的菜，你不说群英荟萃需要预定吗，为什么他有？”姚文皱眉道。
“是哦，您稍等，要不我去给你问问？”服务员道。
“算了，估计是他提前预定的吧！”姚文摆摆手。
虽然不清楚陈江河为什么能吃到，他都吃不到的好东西。
但他清楚，眼下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反过来让人家损两句，这种丢人的事，他可不想出现在自己身上。
当即带着一肚子疑惑招呼大家动筷，叹气道：“一个乡下来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不看看自己啥条件，好不容易来城里一趟，为了见世面，居然吃那么好的东西，这小子，没救了！”
这话一出，同桌那俩兄弟立刻跟着附和。
化名李燕的庄颜，好奇问道：“姚站长，你跟他怎么认识的，看你如此关心他，想必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嗨，也算不上关系好，相识一场，终究不想见他走上歧途。”
姚文故作痛心，良久才道：“我下乡是在寨子公社，陈江河这小子就是寨子公社的，这小子打那会儿就不着调，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变。”
“哦？他怎么不着调？”庄颜追问道。
她来了兴趣也正中姚文下怀，笑道：
“按说不该跟你这个小同志说，但你问了，那我就跟你们讲讲。
这小子当年采取卑鄙手段，给我们知青点最漂亮的一个女知青下药，迫使对方嫁他，就是现在新闻早播报的那个播音员林菀。
当时林菀死活不同意，想要把事情闹大，最后还是我出面压下此事，让林菀嫁给了陈江河，毕竟，女孩子的清誉重要，真闹大对林菀也不好。
也怪我，当年管这闲事干嘛，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小子都还是这副德行，难怪林菀会跟他离婚。”
真相是什么，反正他们又不知道，只要自己的光辉形象牢牢印在李燕心里，那就够了。
一旁两兄弟再次吹捧起来，“哥，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你也是一片好心。”
“就是，是他自己不争气，怪不了别人，你就别往心里去了。”
“原来……老姑一直在骗我们，她信里提到的小叔子根本不好，而是一个十足的小人，那她的生活岂不是水深火热？不行，有时间一定得亲自去寨子公社看看老姑。”
庄颜暗暗想着，端起茶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别光喝茶，吃菜。”姚文笑道。
“嗯，谢谢你姚站长。”庄颜甜美一笑，“你真是个好人。”
“嗨，什么好人坏人，只要对得起良心就够了，其实……”
姚文正准备继续乘胜追击，彻底把光辉形象夯实，就见一个抱着文件本，穿着西装的中年女人迎面走来。
他想都没想，立刻闭嘴起身。
而这时，女人脸上正好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哪怕对方已经四五十岁，半老徐娘，可在姚文眼里，却跟绝世美女并无二致。
当即堆满笑容，抬手打招呼，“钱……”
只是话没说出口，便被他硬硬咽回，悬空的手更是尴尬的无处安放。
因为就在前一秒，他眼里的绝世美女钱主管已经坐到了陈江河的对面。
而钱主管压根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姚文，即便注意到了，也肯定不如陈江河重要。
“吃好了吗？”
“吃好了。”陈江河赶紧快速扒拉了几口饭，“谢谢嫂子。”
“你小子，以后再这样客气，我可生气了。”钱主管故作嗔怒，“对了，货都卸完了，总共七百四十三斤，要是吃饱了，我带你去财务那领钱。”
“行啊，那咱们就赶紧去吧。”陈江河抹了下嘴，赶紧起身跟上。
这边他们才走，姚文也顾不上其他人，立刻走向了收拾餐桌的小苏，掏出香烟给对方递了一根，“同志，我打听一下，刚才跟钱总一起走的年轻人干嘛的？”
国营大饭店很大，而且职工很多。
就好像很多人不知道，陈江河就是前天门口打架的始作俑者，小苏同样也不认识姚文。
可一看是大重九，小苏就知道这人自己得罪不起，赶忙笑着把烟接了过来，“实不相瞒，刚才那位是给咱国营大饭店供货的，这道群英荟萃用的蘑菇就是他送来的。”
闻言，姚文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想吃都吃不到的蘑菇居然是陈江河提供的。
如果没有猜错，陈江河那天来找自己，就是要让自己帮他把蘑菇推销出去。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姚文如丧考妣，痛心疾首的模样吓了小苏一跳，赶忙端着托盘急急离开。
……
陈江河在钱主管的带领下很快拿到了，进入八十年代赚到的第一桶金。
虽然七百多块，远不如大综合市场以后带来的利益。
但却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又去了后勤办公室拿上茶叶，这才在钱主管的目送下轰着牛车离开。
昨儿他通宵达旦画了一些草图，得赶紧给黑龙送去，不能影响到施工。
毕竟，光靠一张嘴的效果，远没有动起来的工程，有说服力。
只是他才离开没多久，一台小吉普直接超过他，停在了马路旁边。
车门打开，姚文立刻跳下车来。
毕竟，他已经想好了，先礼后兵，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所以才出饭店就把其他人打发走了。
“好兄弟，我可找到你了。”
陈江河拉住牛栓，戏谑道：“姚站长，有话就直说吧，我很忙，没空浪费在你身上。”
“你看你，这是真生气了，我不也是为了你好吗。”姚文眼底闪烁着愤怒，可他满脸堆笑，挤得一双眼就跟条缝似的，让人根本发现不了。
“走吧，家里坐坐，有什么误会咱们今天全说开了。”
“你多虑了，咱俩没误会。”
陈江河一抻牛栓，“架！”
见状，姚文赶紧抓住了牛环把牛逼停，不爽道：“江河，咱俩可是拜过把子的，至于吗？再说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
我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看你轰着老牛车进城，估计你天没亮就起了，我能不心疼吗？
这样，我破破例就帮你一次，以后你也别这么辛苦了，回头我安排车去你那拉，不就是菜吗，你的菜我全收了，什么是兄弟，遇上事真帮那才是兄弟。”
这话一出，陈江河直接气笑了，“行了姚文，兄弟一场，我怎么能害你犯原则性错误，我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说着，他再次一拉牛栓。
可姚文怎么可能死心，气道：“江河，你小子怎么回事？怎么现在好赖话都听不进去了呢？我是在帮你啊。”
“架！”陈江河看都不看他一眼，使劲一拉牛栓。
老牛吃痛，立刻哞的一声，扭着头朝前走去。
姚文慌忙避开，只能愤怒的目送陈江河轰着牛车缓缓离开。
“特么的陈江河，既然你这么有种，那咱们就走着瞧。”
姚文狠狠淬了口唾沫，立刻钻进了车里，不多时便回到了国营大饭店，见那两兄弟还在路边等公交，立刻喊道：“你们俩先上来，跟我办点事。”
“需不需要我？”庄颜喊道。
“不需要，下午要是没什么事就来上班吧！”姚文笑笑，带着二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