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家里出了些事儿，我又和几个老姐妹投资了一点小买卖，手头确实有点紧，不过你放心，一旦有了钱，我肯定立刻还上。”秦丽雯道。
毕竟，在这工资普遍三十来块的八十年代，两千块绝非一笔小数。
而她之前投资摊位，砸锅卖铁也就拿出了一千八百块。
张秀眉头紧锁。
帮忙说话，他就觉得自己很贱了，更何况真金白银的一旦拿出来，跟打水漂没什么区别。
“小婶，不是我不帮，但两千确实不是小数，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掏不出来啊。”张秀婉拒道。
闻言，秦丽雯暗怪自己心急。
毕竟，那可是两千块啊，一般人别说拿的出来，恐怕见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那你能拿多少？”秦丽雯追问道。
听不出来吗？
这都听不出来？
张秀脑瓜子嗡嗡作响。
看来，这血不得不放了啊？
“小婶，实不相瞒，我这回出来就带了五百块，这几天花的，身上也就剩了两百多！”张秀犹豫了一下，“您看要不这样，我打电话给我爸，让他汇款过来，他若知道是帮小雨上学，肯定不说什么的。”
“不……不用麻烦她大伯了。”
秦丽雯闻言，好似屁股底下扎了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那位本来就不待见他们母子三人，要是因为借钱恶了对方，再耽误儿子重回张家，肯定得不偿失。
张秀心里暗暗好笑，果然，什么时候还是父亲管用啊。
要是可造之材，他倒是不介意栽培一下。
可接触了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这母子三人，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如今小叔都没了，一群没用的弃子，也配认祖归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当然了，他也不想直接就把脸皮撕破，搞的两边都不好看。
“可我现在只能拿出两百块，剩下的怎么办，总不能因为拿不出钱耽误了小雨上学吧？”说着，他已经掏出钱包，将一小沓大团结取出来放在了桌上。
“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实在不行就找她大姨张张嘴。”秦丽雯无奈道。
这些年她也没个正经工作，拉扯着两个孩子，主要是靠男人的抚恤，以及老太太的退休工资。
所以，能不张嘴，她也不愿意朝大姐张嘴。
原本以为好大侄来了，好日子也就来了，结果关键时刻好大侄也是指望不上。
但眼下，为了女儿，也只能如此了。
“那就好，我还约了几个朋友谈正事，估计这几天会很忙，要是有什么事情，还打招待所电话找我，我知道了立刻赶过来。”张秀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啊，你现在就走啊，那这礼怎么送呢？”秦丽雯着急道。
张秀呵呵一笑，“放心吧，我提前安排好，你们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直接到办公室找人就行。”
果然，这话一出，秦丽雯脸上再次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还得是秀儿，做事就是周到，小婶就谢谢你了，行了，你也赶紧去忙吧，别耽误了正事。”
张秀出了门，立刻发动车子，准备去招待所找还在休息的马文娟，顺便换个地方落脚，彻底失联。
秦丽雯也打电话叫张猛开单位的车回来，然后直奔丝织厂，找姐姐，姐夫借钱。
一听是张雨想上学，而且看着孩子恢复过来，身为大姨大姨夫，自然鼎力支持。
趁着秦丽娟去取钱，林前进不忘提醒道：“丽雯啊，送礼是可以，为了孩子，不磕碜，但明目张胆的送怕是不妥。”
老话说的好，环境影响人。
当了一段时间的厂长以后，林前进也渐渐变的圆滑世故起来。
自然清楚，礼送的好，事半功倍。
要是送不好，恐怕好事也会变坏事。
“那姐夫的意思是？”秦丽雯虚心地看着姐夫。
“你看啊，咱们跟这海州大学的赵校长也不熟，也不知道人家脾气，你贸然拿两千块钱过去肯定不合适。
而且，这么多钱让人瞧见也不好。
你看这样，你去电器行买张电器票送过去，人家现在送礼都送票，安全还保险。”
闻言，秦丽雯顿时恍然，“姐夫的意思，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
林前进点点头，而后看向了张雨，“小雨，既然打算去上学，那就好好地学出个样子，别让我们这些当家长的失望。”
“你大姨夫说得没错，要向你表姐看齐。”秦丽雯附和道。
“知道了妈，知道了大姨夫。”张雨低着头，眸子里闪烁着熊熊怒火。
自己变成今天这幅模样。
因为谁？
还不是因为林菀……
“你们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张雨，不需要像任何人看齐，我就是我。”张雨紧紧握拳，但眼下，有求于人，她也只能暂时压制住心里的火。
“好了，你大姐回来了，赶紧带孩子去吧！”
“小妹，这是两千块钱你数数。”
“谢谢姐，谢谢姐夫……”
“一家人，说谢就见外了。”
……
从丝织厂出来，张猛一边开车，一边羡慕，“妈，你说我大姨夫，这才当了几天厂长，两千块，说拿就拿，要不你跟大姨夫说说，我把工作辞了，来大姨夫他们厂算了？”
“别有的没的瞎特特，好好开你的车。”秦丽雯没好气地剜了儿子一眼，“直接去电器行，你大姨夫说得对，直接送钱人家也担心，不如直接送券。”
“得嘞，花两千块为了上个破学……”张猛撇撇嘴，一脚油门直接踩到了底。
不多时，一家三口便来到了电器行。
“几位想买什么？”营业员不悲不喜，看不出多热情，但也看不出有多怠慢。
就好似工具人一般，机械性地问道。
“同志，我想问问，一两千的东西都有什么？”秦丽雯笑道。
闻言，工具人一般的营业员不由高看了三人一眼。
毕竟，开口就是一两千买电器，妥妥的大主顾，大有来头。
即便在没有提成，还别无分号的当下，根本不用对客人太客气。
但能借机讨好一下大人物，混个脸熟，也是极好的，保不齐哪天就能用上。
“大姐，你是给孩子置办结婚用品吧，呵呵，一千块能买洗衣机，再贵点，就只有电视了。
但两千块的电视咱们这没有，不过倒是有一台十七寸的东门子，还是彩色的呢，现在只要一千五，而且每次只来一台。”
说着，营业员抬手朝着背后货架上一指。
张猛抬头，看到包装箱的一瞬间，不禁想起了那段凄惨的遭遇。
一千五啊！
倘若自己当时稳一点，叫上几个兄弟。
说不定陈江河家那台就抢来了，根本不需要再额外花钱。
“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如果看着可以就要了。”秦丽雯见状，也不由来了兴趣。
一千五买台电视，应该很拿得出手了，而且还是进口货，如此一来，还能省下五百块。
营业员哪见过这么痛快的客户，当即搬来凳子踩在上面，小心翼翼将电视搬了下来。
打开包装箱，取出里面泡沫，一边连接通电，一边说道：“你们是不知道，彩色的，看起来可带劲了，不过因为太贵，到现在也就卖出去了十几台，摆在家里可有面子了。”
闻言，秦丽雯更加满意了，“那就好，那就好。”
“我说同志，有面子是有面子，但才卖十几台，应该不好卖吧，如果我们要的话，能不能再便宜点？”张猛说道。
他经常在街面上混当，自然要比母亲更会讨价还价。
“不好意思啊同志，我也想给你们点优惠，但价格是规定死的，而且是进口货，别看卖的少，但不愁卖！”
营业员笑笑，“不怕跟你们说，年前行嫁月里，结婚的多，有两家因为抢这款电视差点打起来，最后还是加钱，让我们经理帮着从临市调了一台过来呢。”
“行了，小猛，我看差不多，价格也挺满意的。”秦丽雯看了儿子一眼。
毕竟，是拿出去送人的，要是让人知道买的时候还讨价还价，岂不是觉得他家斤斤计较？
“还是大姐痛快，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
说话间，电视已经通电，闪烁起了刺刺拉拉的雪花。
随着营业员调试，画面逐渐清晰起来了。
“你看哦，这里是九个按键，九个台，但贵有贵的好处，您把一台和二台一起按下，到时候拿个牙签卡主，就能再解锁一个台，而且以此类推，能存二十来个台呢。”
“确实不错。”秦丽雯听着介绍，频频点头。
她正准备让对方开票。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同志，这台电视多少钱？”
闻言，母子三人全都一愣，齐刷刷的转过身去。
陈江河同样愣了一下。
“江河，你怎么了？”刘巧月挽着陈江河的胳膊，好奇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