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睁开眼睛,这里是一间书房,鸦走近书架,看见了一本在书堆中十分显眼的书籍。
“猩红之王?”
鸦将书从书架上拿下,书的封面印画着一个身着红袍,头顶悬浮着一顶烈焰王冠的人形剪影。
鸦翻开其中一页。
【赤瞳的乌鸦从天穹降下。】
【那是王的先兆。】
【酒池肉林的贵族将他们的贱民献给王。】
【殊不知,王渴求的是他们肮脏污秽的血。】
她还是坐在那扇门后,好像这样就可以让自己永远关在这间书房中。
声音透过房门还是传了进来。
“老是把她留在这也不是个办法,就不能把她送去别的地方吗?”一个女人说道。
“再怎么说她也算是半个亲戚,这样真的好吗?”一个男人说道。
“自从她进了这家以后就没说过一句话,而且你不觉得她有些不太寻常吗?”
“是有那么一些。”
“和她待在一块就浑身不自在,我都不敢想以后的日子会怎样?”
“那就送她去寄宿学校吧,这样既不会一直见到她,也不会被别人说闲话。”
“好吧,就这样。”
累赘。
她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
【王将圣子带往凡世。】
【圣子为世人带来祝福。】
【世人却将圣子视为恶魔的仆从。】
【王不是神,亦不是魔。】
【祂即是祂。】
列车缓慢运行着,车外飘着人造的雪花。
她坐在空无一人的车厢内,这是一趟带她远离折磨的路程,可前方又是何处?
她不知道自己的归处。
她没有归处。
厄兆之鸟向着少女慢慢靠近,灯光闪烁,少女的身影转瞬即逝。
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
【判决降临了。】
【但非由王下达。】
【兽率先开始了自己的审判。】
【人手执利刃,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了那只剩皮囊的兽。】
厄兆之鸟穿行在石城之中,冷风呼啸,少女的足迹被大雪覆盖,犹如哀嚎的狂风誓要阻碍她的行动。
离开这里。
厄兆之鸟并未理会,磅礴大雨好似刀锋打在她的躯体之上,誓要撕裂她的意志。
鲜血从伤口淌出,尖刀划过少女的手掌,这是诅咒,诅咒理应如此。
这是应受之罪。
【最初的兽逝去了。】
【最初的人也逝去了。】
【王将圣子带回王宫。】
【大地上只剩下不断爬行的,名为人之兽。】
“够了!”
厄兆之鸟大喊。
“这根本就没有道理!”
离开这里。
“你还想继续逃下去吗?”
别再来了。
“直面我,胆小鬼!”
别再过来了!
少女举起尖刀,曾经属于自己的刑具,如今成为了伤害厄兆之鸟的凶器。
厄兆之鸟将尖刀拔出,左边的眼睛只剩下一个窟窿。
我不知道。
我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我?
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些事情?
我只是不想成为累赘......我只是想别人也能爱我......
“那就都告诉他们!”
锁链似乎出现了一道裂隙。
“告诉他们你不是怪物!”
锁链似乎又出现了一道裂隙。
“告诉他们你想要被爱!”
锁链逐渐瓦解,一道光从中射出。
“别再拒绝别人了,别再把自己关在这里了!”
“杨!”
【圣子回绝了王。】
【乌鸦告诉她,凡世还有她所爱之物。】
【春风吹拂大地,新的生命再度复苏。】
【腐朽之物仍存于世。】
【但猩红之王,永不消逝。】
鸦俯下身,将蜷缩在地上的伊莱莎护在身下。
“明明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为什么你还要来找我?”
“我说过不会丢下你的,你不愿相信人类,连工具都不愿相信吗?”
伊莱莎的眼中涌出泪水,她伸手环绕鸦的脖子,将她紧紧抱住。
“对不起......对不起!”伊莱莎在鸦的怀里嚎啕大哭,“是我太任性了,我......我不是真心想伤害你的,对不起......”
鸦安抚着伊莱莎,没有说一句话,就让她再最后任性一次吧。
厄兆之鸟就这样等着,等到少女再次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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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鸦?喂!能听见吗?”
映入眼帘的是罗迪焦急的面容。
“你怎么变两个了?”鸦问道。
“看样子应该是视觉成像功能出了些错误。”安伯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中途你的意识信号发生了一次剧烈的波动,到底发生什么了?”罗迪追问道。
鸦拔下后脑的连接线,敲了敲还没有恢复的强化义眼:“那丫头是真有想弄死我的心啊。”
“所以结果怎样?”收拾完工具的安伯问道。
“可以了,我先去医院瞧瞧,报酬之后会打给你的。”
看着鸦晃晃悠悠的步伐和她的朝向,罗迪逐渐察觉有些不太对劲,同时注意到鸦的安伯也急忙叫道:“唉唉,等等!那边是......”
可惜晚了一步,鸦结结实实的撞到墙壁上,她伸出手摸向面前的墙壁,摸索着向右边挪去,在摸到门框后又在门框内挥手摸了摸,接着上下打量了门框,最后,她缓缓转过身。
“你这里提供义体维修服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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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莱莎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自己建造的囚笼中走出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在医院里躺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她侧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卡莎正趴在自己的病床旁,床头柜上还有换洗的毛巾。
“卡莎......”
伊莱莎刚想抬手,但此时病房门突然发出响动。
鸦走进房内,只见伊莱莎和卡莎都闭着双眼熟睡,她走到卡莎旁边,在她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伊藤?嘿,醒醒。”
卡莎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目,好似半梦半醒地向鸦问候:“鸦小姐。”
“怎么困成这样?你不会在这里守了三天三夜吧?”
“没,我跟何处长请过假了......”卡莎看起来还是不太清醒。
“你啊。”鸦无奈地摇摇头,“赶紧回去休息吧,我来接班。”
“嗯?可以吗?”
“瞧你都累成什么样了?别这边刚好你又倒下了。”鸦催促着卡莎赶紧回去。
“那......就麻烦鸦小姐了。”
鸦目送着卡莎离开病房,直到房门关上后。
“你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鸦问道。
见被识破伪装,伊莱莎也睁开眼睛。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进来就发现了。”
鸦坐在床头旁的椅子上:“感觉怎样?”
“什么感觉怎样?”
“在别人怀里大哭一场的感觉?”
伊莱莎小脸一红,立刻拉上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喂喂,这没什么丢人的吧?”鸦笑着问道。
“啰嗦!”伊莱莎难得像个小姑娘一样露出害羞的模样。
“这么看精神状态还不错,再休息几天应该就能正常行动了。”
伊莱莎将脸从被子后露出一部分,轻声说道:“谢谢。”
“谢什么?”
“就是那个......”
“说清楚。”鸦玩味的盯着伊莱莎。
“别这样好吗?”伊莱莎有些难为情地恳请道。
“好好好。”鸦也不再捉弄伊莱莎,“也别只谢我一个,伊藤这段时间也为你做了不少事。”
“嗯。”
“和她去聊聊吧,至少让她有次弥补过错的机会。”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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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莎头一次感觉自己会累成这副模样,即便昨晚从医院回家睡了一觉后,第二天还是有些疲乏。
她在食堂点了一杯牛奶,找到一个空座位,决定在早饭后再去医院看看。
这时一个略显眼熟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小伊......”卡莎有些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幕,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还在医院休养才对。
“这里没人吧?”伊莱莎问道。
“没,没有!”卡莎急忙回答。
伊莱莎坐在卡莎对面,看着对方窘迫的样子,伊莱莎有些内疚地说道:“别这样,卡莎,我是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和我吗?”卡莎疑惑道。
“嗯。”伊莱莎在心里酝酿了一下,开口道,“之前一直对你的态度十分恶劣,真的很抱歉。我其实一直都明白,那件事和你并没有任何关系,任何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有所忌惮,但......”
伊莱莎的眼神微微垂下:“......是我太自私了,我把很多不该有的期望强加在你身上,却没有考虑过你的实际情况。你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和我一样都在寻找可以互诉衷肠的同伴,都是不被大众接纳的异类。我不该把一切不满都施加在你的身上,让你也深陷在痛苦之中,我希望......可以重新再来一次,好吗?”
待到伊莱莎抬头,却见卡莎出神地看着她,泪水从眼角顺着脸颊滑落。
“卡莎......?”伊莱莎被这一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小伊......你,愿意原谅我了吗?”
“是......是啊!我当然原谅你了!别......别哭了,好吗?”
伊莱莎连忙伸手帮卡莎拭去眼角的泪水,而卡莎则紧紧握住伊莱莎的手。
“谢谢,谢谢你,小伊。”卡莎含着泪,笑着说道。
看着重归于好的二人,鸦心中百感交集,欣慰?还是失落?很难说看着这一幕能说出什么具体的感情。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一直纠缠着她的幼小身影,在此刻彻底消散,可恍惚间,又似乎与伊莱莎的身影重合。
我是不是也该休息一下了?
鸦这么想着,转身离开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