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0年,5月29日。
伊莱莎来到了墓园之中,比起在专门扫墓的节日来这里,她更愿意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独自到这儿,和自己的母亲享受独处的时光。
“这段时间我遇到了不少事情啊,妈妈。”
伊莱莎看着面前的墓碑,逝者的信息都以全息投影的方式浮现在墓碑上————艾萨奥斯·杨,于2178年逝世。
“从没想过的工作,一群奇怪但很靠谱的战友,还有一个愿意接纳我的人......”
她舀了一勺水洒在墓碑上。
“虽然很危险,但我的生活也因此有了新的起色,现在,我总算能从过去的那些事情中解脱出来了。”
伊莱莎将鲜花放在墓前,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祷。
做完所有事情后,她站起身,恋恋不舍地看着母亲的墓碑:“妈妈,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会是你希望看见的吗?”
伊莱莎正要离开墓园,却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所吸引。
亚当·弗瑞正向着墓园深处走去,他在一座坟墓前停下,先是将一束花放在面前的墓碑上,又把另一束花放在隔壁的一座墓碑前,接着,他点燃一支烟,连同一瓶酒放在第二座墓碑前。
“局长?”
亚当朝声音来源望去,伊莱莎正向他走来。
“哦,是你啊,杨。”亚当笑了笑,“你也是来看望亲人的吗?”
“嗯,我的妈妈葬在这里。”
“这样啊......”亚当显得有些自责,他将目光移回面前的两座墓碑。
“他们是?”伊莱莎问道。
亚当想了想,回应道:“一个值得尊敬的前辈,和一个被我辜负了一生的女人。”
伊莱莎仔细看了看墓碑上的信息,只有一束花的墓碑上写着————卡尔·米勒,于2178年逝世。
而放着烟和酒的墓碑上写着————林雯汐,于2180年逝世。
“她就是......”伊莱莎回想起在办公室的相册中看见的那个白发女子。
“是啊。”亚当说道,“每次我要去干蠢事的时候,她都会想方设法拦住我,要是拦不住的话,也愿意和我一起上刀山下火海,就连明知我在做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她也没有一丝犹豫,就连她死前都是如此。”
亚当又看向米勒的墓碑:“就连他也是。”
“卡尔·米勒......”伊莱莎在记忆中回想着关于这个人的信息,“那是上任外勤处处长吗?”
“没错,在我刚加入管理局时,他就是我的顶头上司,那时候管理局还在光明会的控制下,我对所有人都不信任,但他始终在为我的各种出格行为庇护,可惜他没能撑到最后。”
亚当伸手在墓碑上拍了拍:“说来惭愧,我一直都对他有所偏见,认为他是光明会的【执行者】,时常和他作对,直到最后一刻,我都没能真正了解过他,以至于现在连带些什么来见他都不知道。”
他的目光又看向墓园的更远处,将整个墓园收入眼中:“这里还有很多人,很多不该这样不明不白死去的人,所有人,他们的样子我一直都记得,山谬尔、弗朗西斯、玛丽亚、徐峰、小林、凯瑟琳......还有鸻。”
“他们不该就这样死去的。”亚当语气沉重地说道。
伊莱莎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平日里一直都是一副平易近人样貌的局长大人,在这一刻展现出了不为人知的一面。
“也许,从这个世界上解脱,也是一种难得的幸运。”伊莱莎说道。
“是啊。生命能走向死亡,确实是大自然给予我们最大的馈赠,但生命存在的目的即是不断活下去,即使终有一死,也希望在这一过程中让自己的生命得到最大的实现。”
“但,这过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吧?”伊莱莎问道,“即便有无数选择摆在面前,自己能够选择的也寥寥可数,看着那些与自己失之交臂的选择被他人握住,那种痛苦几乎可以让一个人彻底崩溃。”
“这就是那些殉道者们的目的,用自己的生命去为那些无法选择的人夺回自己选择的权利。”亚当说道,“没人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也没人可以被他人规定何时而死。”
“挺像是鸦那家伙可能说出的话呢。”伊莱莎笑了笑。
“呵,她的觉悟可能还没有那么高啊。”亚当也笑着说道,“你是一个人来的吧?”
“嗯。”
“那丫头居然这么不负责吗?”亚当有些不满地喃喃道。
“没没没,是我要一个人来的!”伊莱莎急忙解释,“鸦问过我要不要一起来,但我自己拒绝了。”
“最近治安什么情况她也清楚,就不能坚持一下吗?”亚当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也是一个人。”
“这......不太好吧?”
“杨,别让我对你下命令,好吗?”
“呃......”伊莱莎犹豫一番,半推半就回复道,“好吧,把我送到小区门口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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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哈拉。
“怎么有闲工夫到我这里来消磨时光啊?”安一边擦着酒杯一边问道。
“不欢迎我啊?”鸦没好气地回复。
“都有女朋友了还不去陪别人,你有没有点责任心啊?”
“关你锤子事儿?”鸦回怼道,“而且你以为我不想?她去扫墓我还要跟着一起去不是自讨没趣?”
“哎哎哎,这也算是见家长的,你就没有想过吗?还是说你觉得自己不算个人,去见她的母亲会让你不自在?”
鸦没有说话,把目光转移向其他地方。
“看来是说中了啊。”安嘴角翘起,但转而又严肃地说道,“这种事情迟早都要面对的,总不可能你们以后都不去做这件事啊?”
“总得要些时间才行嘛。”鸦喝下手中的黑麦酒。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束手束脚的?”安放下清理干净的酒杯,“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让她搬过来和你住的吗?事情办得怎样了?”
“别说了,前段时间事情多的要死,都没回家的机会。”鸦把空酒杯推到安的面前。
“这几天有空就赶紧把事办完呗?”
“你这么上心干嘛?”鸦问道,“搞得好像是你对象一样。”
“嚯嚯,你们两个能成还不是我在撮合?了解一下进度怎么了?”
“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老大不小了都,要不考虑一下盖尔?”鸦指向另一边的紫发男子。
“啥?”盖尔惊了一下。
“算了吧,他不是我的菜。”安摆了摆手,“再说了,他这种类型更吸引基佬一些吧?”
“欸?”盖尔又惊了一下。
“别因为他长得像个总受就这么说他嘛。”鸦说道,“不少富婆都喜欢小白脸,说不定他在那个圈子里还挺有市场的?”
“那个......不是......”盖尔看上去被伤透了心。
“好了好了,型男。”鸦扭头看向盖尔,“只是说了些真实想法而已,别这么可怜巴巴的。”
“不是......我是说,我有女友的。”盖尔抓住这来之不易的空隙解释道。
酒吧内陷入沉寂,二人看着盖尔,似乎是被他的发言镇住,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安。
“什.......什什什......”安的表情从木讷逐渐变为惊讶,“什么————?!”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一个月前的时候?”
“可那天不是愚人节吗?”安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真该好好选个合适的日子。”鸦吐槽道,“他,呃,或者她人怎么样?”
“这个啊,她是个医生啦,开私人诊所的那种,性格的话,还是蛮不错的,按她自己的说法,对待有绅士风度的人理应以相同的态度对待。”
“嘿,你小子还会被人夸有绅士风度,活久见......”鸦突然意识到什么,“你,刚才说她是干什么的?”
“啊?医生啊。”
“开私人诊所的?”
“对啊。”
“叫什么名字?”
“马特。”
“全名是啥?”
“海瑟薇·马特,有问题吗?”
“嘶—————”鸦神情复杂地盯着盖尔,“还说你不招富婆喜欢?”
“什么跟什么啊?”盖尔被鸦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再说了,海瑟薇年纪也不大。”
“女大三十一枝花确实没啥毛病,但你年纪和安差不多吧?就这么喜欢年上?”鸦问道。
“不,不行吗?”盖尔显得有些窘迫。
“这一点你确实说的不在理,鸦。”安凑过来说道,“军用拟型的心理年龄起步都是三十左右,要这么说的话,你不就成萝莉控了?”
“她今年18,你忘了?”鸦无奈地说道。
“还不是老牛吃嫩草。”安丝毫不留情面。
这时门铃响起,又一名顾客走进了酒吧。
“呦吼,罗迪。”安打了声招呼,“今天怎么来得比平时晚上不少啊?”
“离这里最近的那条街又发生暴动了,条子把那里围得水泄不通,就只能绕远路了。”罗迪走到盖尔所在的吧台,“跟以前一样,老盖。”
“好嘞。”盖尔开始调制饮品。
“最近日子是越来越不太平了。”罗迪抱怨道,“以前都没像现在这么闹腾,就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样。”
“这种事情对你们来说不应该是种机遇吗?”鸦问道。
“除非是疯子,不然谁都不会希望世界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就算是赏金猎人,有命挣没命花也是不值当的。”罗迪转动座椅面向鸦,“况且你们不也是靠这个吃饭的吗?”
“庆幸世界不可能真正到达彻底和平的那一天吧,要不然我们可就是第一批被清算的家伙。”
“话说回来。”安打岔道,“那个是真的吗?灰死病毒和神食疫苗其实是人工产物,用于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什么的?”
“我倒是希望那是假的。”鸦无可奈何地说道,“但事实就是这样,病毒的事情没有彻底解决,那些泄露消息的人还没查到,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家伙又一个劲的给所有人添乱。”
“所以,咱们之前接种的疫苗,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安小心翼翼地询问鸦具体情况,旁边的罗迪和盖尔也露出关切的神色。
“至少不是某种恶性破坏程序,但保不齐哪天会被什么奇怪的信号影响,因为那本质上是一个接收装置,至于目的......”鸦想了想,谨慎地问道,“......你们相信意识集合吗?”
“如果你说的是群体无意识行为的话,那倒是有些科学依据。”罗迪说道,“但如果是说把所有人类的意识融合成一个整体的话,且不从伦理道德上来说,就是当下的技术水平,也很难做到的。”
“是啊,但现在手头的所有资料都在指向这一个真相,不想承认也很难。”鸦敲了敲桌子,“喂,这事可别随便往外头说啊。本来因为这个引发的社会骚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网监小组还在尽可能减小传言的扩散,要是又有什么所谓的‘决定性证据’流传出去,我也会很头疼的。”
“放心吧,大黑鸟。”罗迪接过盖尔递来的酒,“这种事情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不该乱讲,那些呼吁什么公开真相的家伙从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可不是揭露一两个公司或者政府丑闻的小事,社会撕裂这种事情20年前就发生过一次了,我可不想来第二遍。”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鸦松了口气。
“不过这些消息是从哪里泄露出来的?”安突然问道,“最开始新东京的生化袭击事件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和灰死病毒有关,但就相隔一天的时间,关于袭击事件的各种细节就在网络环区中疯传,其中就包括灰死病毒实为一种人造病毒的说法。”
“继而所有人就开始对神食疫苗产生了质疑,虽说没有直接证据,但大部分人都默认了神食疫苗存在问题。”罗迪接着安的话说道。
“我们确认疫苗确实存在可疑之处也是几天前在乐土都区的调查中,而前后脚关于神食疫苗的一些细节信息也被上传到了网络环区,管理局上下都在调查这些情报的来源。”鸦说道。
“不会真有什么阴谋集团想要搞大事吧?”罗迪无奈地笑道。
但鸦还是保持一脸严肃:“就算真有,现在的情况也并非他们希望看见的,太显眼了,不是吗?”
“嘛,这种事情咱们这种小人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头来也只是一些毫无根据的猜测罢了。”罗迪支付完酒水费用,起身离开了酒吧,“要是有什么新的风声记得和我们说一下,也好做准备。”
“看情况吧,只要我能弄到的话。”
“突然觉得公务员的工作也不容易啊。”安感慨道。
“世上哪有什么事情是容易的?”鸦又点了杯酒,“最容易的事情就是躺在棺材里等着微生物把你的尸体分解。”
“又开始说起丧气话来了。”安把调好的酒递到鸦面前,“你不是也把事情办好了吗?”
“要是办完一件事后又接着一堆麻烦要你去处理,你会觉得高兴吗?”
“但你们的工作性质就是这个啊?我还以为你已经接受了呢。”
“我只是懒得操心这些罢了。”鸦喝了口酒,“真不知道那老东西是怎么干了五十年的?”
这时酒吧的灯光突然熄灭,这个屋内都陷入一片黑暗。
“怎么搞得?明明才刚交了电费的?”安冲着杂物间大喊,“盖尔!”
“我不知道啊!”盖尔无辜地回应道。
“那家伙怎么又跑到杂物间去了?”鸦不解地问。
“鬼知道,不过要是说和电费没关系的话,那这种情况就只会是......”
没等安说完,屋内的灯光再次亮起,但色泽却不同以往,带着一种强烈的个人风格。
“哈啊,果~然~。”安满脸写着无奈,而鸦则注意到,安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光学迷彩对周遭事物的扭曲折射引发的现象。
“小-安-安!”随着光学迷彩接触,一个留着黑色长直发,戴着一副眼睛的高挑女子从身后将安紧紧抱住,同时不断拿脸在安的脸上蹭来蹭去。
“我是不是说过下次要是再用这种方法进酒吧的话我就把你踢出去,雷弥?”安有些恼火地说道。
“对啊,所以这次我没有用机兵放礼花也没有铺红地毯,就这么来了。”
“这里是工作场地,还请你到对面去。”安面无表情地回应对方。
“呜,好过分。”名叫雷弥的女子虽然嘴上抱怨不断,但还是老实的掀开桌板,走到了吧台前。
“让你见笑了,鸦,我也没料到她今天会来。”安有些难堪地解释道,“如你所见,这家伙总喜欢用些不同寻常的方式来这里。”
“你就是这么和别人介绍我的吗?”雷弥坐在鸦的旁边,脱下身上的外套,“好歹也稍微正面一些嘛。”
“就你这鬼样子让谁能有好的第一印象?”安回怼道。
“欸欸,那真可惜啊,我本来还想跟这位小姐交个朋友,和她聊聊上次你在我家过夜时有趣的一面呢。”
“啊呃......都说了那天我是喝醉了!”
“呐,小姐,有兴趣了解一下吗?”雷弥凑到鸦的身旁。
“potAx-2型光学迷彩,西格玛特警的基础装备之一,但在对于景象折射一点上并不算出色,算是一种廉价货。”鸦对于雷弥的殷勤不为所动,“刚才那个,是‘侧影’,对吧?干扰类入侵软件2.0版本的一种,除了对建筑设备外,义体也会被干扰。”
“看来是位实干家啊。”雷弥饶有兴趣地看着鸦,“那你呢?最先进的第三世代军用拟型?”
“挺快的嘛,怎么办到的?”
“绕过防火墙的办法多种多样,使用最暴力的手段也只有警察或者军人一类的家伙会这样了。”
“这么说来你和警署以及军部都有交集?”
“也只是好奇去他们的服务器中逛了一圈,我对间谍什么的工作不感兴趣。”
“但通过植入自繁殖信息将目标纳米植入物超负荷以达到杀人于无形,以及通过塑造模拟记忆上传到个人系统中混淆视听,让目标在无意识中实现自己的目的,也不像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看来,你早就等候多时了,对吧?”雷弥意味深长地笑道。
“管理局不关心不代表不知情,我们只是希望把注意力放在更有价值的目标身上,所以还希望你能配合我接下来的行动。”鸦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雷弥,“【傀儡师】小姐。”
“你就这么轻易把人家给卖了吗,小安安?”雷弥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浮夸地向安哭诉。
“没办法,谁让她是这个国家最具行动力的组织成员呢?请你谅解。”安显得一脸无所谓。
“好了,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鸦面向雷弥,正襟危坐说道,“关于这次病毒和疫苗信息泄露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