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在燃烧。
微弱的小火苗橘光透过罩灯。
结构简单,操作便捷的古铜色灯瓶悬挂在家家户户门口,需要时提着便能走。
像这种低消耗的照明物件,是拜亚南部地区最常见的照明源。
领头的村庄年轻人叫做拉姆,从他见到考察队开始,意识到来者身份不俗后,便十分热情的邀请一行人入村。
据他介绍这些年村里都强制统一讲起了拜亚语,这是汉诺尹村对每位村民的硬性要求。
自从史密斯家和南部几家大作坊的工厂在黑森林地区遍地开花后,文明便像细菌一样无孔不入的渗透了进来。
这样的惊喜也打得一行人晕头转向。
“凯恩教授,现在该怎么做?”
几人同时将目光看来,逐一征询着他的意见。
谁叫背后出资的是密斯卡史塔克。
凯恩比起其他一脸懵,不知所措的专家,头脑倒是冷静了许多,做学术研究遇到这类意外状况实在再平常不过。
一开始明明确定了选题,但实际走访过后,最后做出来再发表的东西跟最初构想完全是两个模样。
“一桩小事。”
他用手掌衬住下巴,沉吟道:“不如我们先在这村里住上几天,后续再商议具体计划。
至于经费问题大家也完全不用担心,本次出行的费用最终也会全数下发到你们手中,密大的信誉大家应该信得过才对。”
得到了凯恩教授的肯定,一行人倒是都松了口气。
不管结果如何,反正他们该拿的钱一分也会不少,这就够了。
凃夫好奇的打量凯恩教授,不知他是出于维护密大信誉还是维护和这些人的关系,竟然愿意当这样的冤大头。
就这样在他一拍脑门的决定下,考察队一行十二人,商量过后最终便住进了村子里唯一的一家只有两层楼的旅店。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们本该借住在村民家,亲自体验他们原始而落后的生活方式。
可没曾想遇到这样一出惊喜,
原先的计划也被打乱得差不多了。
借着这个休息的空档,凃夫将他带来的行李存入客房,毕竟是小地方的旅馆,能保持整洁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而有趣的是圣诺丁大学的加尔文·格斯则是住在他隔壁房,听到隔壁的抱怨声后,凃夫嘴角不免抬起几分弧度。
男士和女士的居住点,
也被旅店分成了两块各不相干的区域。
尽管旅馆里的设施都很齐全,但床铺和被褥却不是每天换洗,一股霉菌的气息散布,直冲着鼻子。
“该死。”
来自时尚之都兰蒂斯圣诺丁的加尔文,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进房间后皱起的眉头便没有松开过,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如果我是你,就会先把被子先让店家晾晒起来,等到睡前再盖会减轻许多气味。”
在他背后,一道轻快的年轻男士嗓音响起。
加尔文绝不会忘记这声音的主人,让他在薇拉面前如此难堪。
光是想想就已经火冒三丈了,而那人却没有丝毫自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让他一时无从怒起,
“乡巴老,我跟你的关系可没要好到这样的份上。现在,请你立刻从我的房间里出去。”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绝不会拒绝陌生人的善意,何况我们也不算陌生人。”
凃夫也不恼火,反而迈向对方的房间,然后摆出苦大仇深的表情连连摇头,“格斯先生,恕我直言,如果照你现在的方式去追薇拉小姐,即便再过十年都没用。
那时她大概连孩子都有了,而且不是你的。”
谈起这件事,加尔文脸上下意识的抽搐起来,他使劲的咬着牙,
“还不都是因为你。”
“但你必须承认,这也不全是我的错,我猜在学校时你便对她献殷勤,送礼物,频繁发出邀约,做些自以为浪漫,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的事。
哪怕你付出了真心,可惜的是从那时起薇拉小姐便对你爱搭不理,有时甚至都不愿意说句敷衍的话。
我猜如果其他人都学你用这样的愚蠢方式,姑娘们宁愿独自美丽,这一点也不奇怪。”
凃夫表情很严肃,绝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
按理说,本来应该将这混蛋给赶出去,可加尔文帅气的脸上闪过一阵纠结,因为凃夫一条不落说的全中了。
他喃喃道:“难道是礼物送错了?”
凃夫只是笑笑不说话。
世上从没有什么新鲜事,当你这样做时没有得到回馈时,永远别去质疑做这件事的动机,不如先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礼物和惊喜,如果拒收了礼物可能只是单纯不喜欢你。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加尔文再次打量凃夫这个仇人的目光中,竟然出现了讨教的表情。
“该死,竟然耽误了这么多时间,我现在该走了。”凃夫瞄了一眼自己随身携带的便宜货怀表,气恼的摔了两下,
“凯恩教授可还在等着我呢,再不去说不定要扣我的奖金,我可比不了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孩子,有空便只想着谈情说爱。”
他这样说着,便果断的转身准备离去。
也就是这时,加尔文发狠劲的勐地咬牙,似乎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他不管不顾的上前,一把拉住凃夫的肩膀,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道:“卡佩先生,不如这样,我以私人的名义额外赠予你本次出行的所有开销。
再加上了一千,
不,两千克朗,请您单独花些时间指导我怎样做这件事。”
见凃夫表情仍有些动摇的表情,他又从随身携带的盒子里,很懂事的取出一块一眼看去便价值不菲的腕表,
“至于这个,则是您的封口费。”
“作为朋友,何必如此客气。”
凃夫认真批评道他的错误,手里却一点不客气的将东西一并收走。
心里暗叹起不愧是浪漫之都、时尚之都圣诺丁的学生,为了爱情一出手便这么阔绰,真是叫人羡慕。
“在此之前,我比较好奇你在飞艇上曾跟薇拉小姐说过的,关于非人生物是怎么一回事。”凃夫开口不经意的问道。
“那是本地报社记者的发现,他们有人曾经在夜间的汉诺尹村拍到过奇怪身影,但那身高绝不是常人,而且它们似乎只活动在夜间。
那绝不是正常人该有的举动。”
加尔文将知晓的那件事告知凃夫,后者的眉头不断皱起。
直到这时,加尔文才试着问道:“卡佩先生,现在能告诉我该怎么做了吗?”
“在我看来,如果你之前那一套行不通,那为何不考虑放弃那些无用的行为,重塑一下你在薇拉小姐心中的形象。”
“怎么重塑?”
“我的想法是你私底下教训我一顿,最好能让她瞧见,但又不能太刻意。”凃夫向他提出了一项很不错的建议。
请人来花钱揍自己,
哥廷哈根绝对没有比他更有商业头脑的人。
“教训你,卡佩先生,我们可是朋友,这不太好吧。”
加尔文略显犹豫,虽然揍凃夫一顿这个主意的确不错,却也当真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瞧瞧你在说些什么,我们可是朋友,为朋友做这样的事实在不值一提,你甚至插我两刀都没关系。”
听到凃夫这番话,加尔文·格斯暗自感到惊讶他的格局。
这个来自小地方的乡巴老,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可实在是了不起。
“那之后呢?”
“之后,你就要改变自己以往的人设,别再像以往那样总是找她,接着再澹化彼此的关系,我相信只要持续一段时间,薇拉小姐便一定会耐不住好奇心找上你问个清楚。
到那时一切便全凭你的发挥了,成败在此一举。”
凃夫用过来人的口吻,向他讲述了一个从百度上看来的分手小技巧。
“好主意。”
加尔文眼前一亮,他都没听过比这更好的主意,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一刻,他怀着激动的心情上前去一把握住凃夫的手掌。
尽管有些小尴尬。
几分钟的时间,刚刚还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因为一番交谈立刻拉进了彼此的关系。
“乡巴……不,凃夫,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幸好这次遇到了你,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见到这家伙絮絮叨叨的说,凃夫清点着那一摞纸钞时,不忘轻拍着对方肩膀,脸上的笑容依旧,
“朋友之间,相互帮助实在是很正常的事。”
……
“冬、冬、冬。”
敲响薇拉小姐的房门,当看清来者后那张面孔立刻变得愤怒起来。
还没来得及关门,便听到对方一连串的发言,“女士,就在刚才,格斯先生找到我,他竟然试图用金钱来收买我,这简直就是在侮辱我。
瞧瞧这块怀表,他想要私下教训我一顿来替他挽回面子,再用一些卑劣的小手段来讨你的欢心。
天哪,我实在没见过这样无耻的人。
而作为一位品格高尚的绅士,我决不允许你被这样的人所蒙骗。
如果我是你的话,从今往后便不会再跟这样的人说哪怕一句话,他的可耻行为即便是我这个密斯卡的学生听了都为此感到十分不耻。”
凃夫愤慨激昂的讲述着加尔文的卑劣,
以及,
自己的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