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廷哈根,晚七点。
先去了一趟贾斯汀大师开在温克斯街的店铺,取回了那枚用生命之石打造的戒指。
在对方精巧的手艺下,不留痕迹焊接了生命之石和银器,那颗本来看似很普通,类似于裸钻的装饰品,
摇身一变竟也完全不逊色市面上顶尖的奢侈品。
连见过大世面的克兰公子,在见到这件礼物时也都赞叹起凃夫这份用心。
地点就在中心城外一座王室御用,专门用来举办重大礼仪的宫殿,
已经无限接近于希尔王宫。
谁叫现在的魏玛公爵掌握着实权,被国王陛下赐予的领地是南部一州之境,掌握着地方税收和不多少土地,族员也分布在拜亚政府的上下要职。
绝对是国内最有实力的家族。
开国时期魏玛家的祖先便扶持起了拜亚王室,这次投资一跃让他们成了顶级家族,在过去几百年间更是站稳了脚步。
凃夫乘坐克兰的蒸汽车到来时,外面停满了这样的车辆。
来参加舞会的也大多是有头有脸的贵族,他们挽着女卷的手,穿着名贵的晚礼服,昂首挺胸的向里走去。
来往的宾客里,还有各种花里花哨,凃夫认不出来的衣物。
除了拜亚人外,因为还有北大陆各大国的大使,穿着他们本国的晚礼服,亲自来送礼祝贺,可见魏玛一家的权势之大。
见到这样的阵容,凃夫在心中暗自赞叹,“魏玛小姐绝对是真正的富婆,也不知道以后能看穿我伪装成坚强的面孔,安抚着我的手,告诉我从今往后不必再努力了。”
似乎是注意到凃夫错愕的表情,克兰嘴角带着微笑主动介绍,
“拜亚的成人礼仪主要是以现代舞会为主,即便是寻常人家的父母,也会在这一天精心准备一餐晚宴,招待受邀的亲朋好友和同龄人。
借着这样的机会,越是那些身份尊贵的人,越看重面子,便会在这样的舞会上邀请些大人物来参加。
魏玛公爵的面子足以让整个哥廷哈根的贵族和北大陆各国的大使来捧场。
这毫不夸张,这次想必全城的人都会知道艾琳娜的成人礼,简直跟宫廷舞会一样,这排场不比王室一些公主的成人礼要差。”
“所以,克兰你的成人礼请了谁?”
凃夫听懂后举一反三,眨巴着他的大眼睛。
这个没情商的问题让克兰脸色一下变得比煤炭还要黑,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有风度的踏进现场,
“作为一名心智成熟的真正成年人,不需要这种无聊的仪式来证明。”
“首相家的怨种儿子,啧啧。”
凃夫遥遥头也一并随他进去,并向门口拿着刀斧的骑士递出名片,也随着人流涌入了这间宫廷大厦。
楼房里奢华的气势扑面而来,雪白高大的支柱上刻满了精密条纹。
露台上富有感染力的凋塑作品,还有悬挂在墙上不知哪位大师的油画作品。
这样的搭配让壁炉看起来更像一件精心设计的佳作。
柔软的高背沙发为客人提供了文桉的气息,沿着楼梯向上走,有着优美曲线的铁艺扶手,为坚硬光洁的大理石台融入了些许柔情。
凃夫入门时便见到两排长长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香甜可口的食物。
奶油面包、蜂巢蛋糕、烤牛排、羊腿、蔬菜杂烩、鸡肉三明治以及各式各样的葡萄酒和红酒。
很传统也很拜亚式的美食风格,它们堆满了看不见尽头的两张餐桌上。
唯一令凃夫遗憾的是,没在这里见到民间很红火的火锅。
让凃夫不免发出了叹息一声任重道远,等什么时候火锅推行到宫殿时,大概才是真的成功。
“不如让我们先吃点东西,等吃饱了再去见魏玛小姐如何,那时大概我才有力气去跳舞。”
凃夫的这个提议让克兰·索伦斯瞪大眼睛,实在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你疯了吗?这样的举动会让我们在客人中看起来格外显眼,因为来参加舞会的客人一口都不会动那些东西。
要是我父亲知道了,他一定会杀了我。”
克兰的话让凃夫大为不解,他摊开手,
“可我不明白?既然是宴会为何不能让客人吃点东西。”
“这不是一般的宴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他们不会品尝这些东西。
不,与其说是食物,倒不如说是装饰品,为了后面热闹的舞会烘托气氛的,就像是等会要放的烟花那样,等到天空中的美丽绽放后,那些礼花炮筒便一文不值。
因为舞会结束后,王宫里的人便会把这些食物全部倒掉。”
“全部倒掉?那不如少做一些,反正都要浪费何必弄这么大的排场。”
“因为我们的国王陛下喜欢这样,这也是在宣扬拜亚强大的一部分。
让那些住在哥廷哈根的大使们瞧瞧,我们国家有吃不完的食物,粮仓里到处都是粮食,武器库里装满了弹药,强大的军队就驻扎在边界。如果你们的国家有谁不长眼敢对拜亚不利,那一定是自讨苦吃”
克兰再三强调,在这种级别的宴会上最多只是喝点葡萄酒来缓和气氛。
至于享用食物,无疑是自降身份的做法。
如果有人这样做了,一定会被打上新兴资产阶级暴发户的标签,那些人从来不懂得任何礼仪,说话粗鄙、简直跟野蛮人没什么区别。
即便是再落魄的贵族,也瞧不起这些穷得只剩钱的野蛮人。
这也是为什么南方商业巨头史密斯家族不被邀请的原因。
凃夫迟疑道:“这样的潜规则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很早便开始了,当第一个这样做后,便有第二个、第三个开始效彷,到了最后几乎所有人都这样做,除非你想被其他人给排挤。”
克兰严肃的跟他说,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好吧,为了当一回文明人,看来我得饿着肚子回去了。
呵,连吃不饱饭的上流人士,
真不错。”
凃夫整理了一下衣领,轻扯了一下胸前的领带,似乎是领带绷得太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说这番话时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画面。
利茨难民区为了一口吃食打得你死我活的贱命孩子,养活一家人痛苦吸食废气的工人,戴维厂里昏暗的作坊下,卖力踩踏着缝纫机看不清面孔的人。
还有,不久前汉诺尹村为了远离贫穷和饥饿,自愿扮演小丑的拉姆小哥。
他们做这些,仅仅是为了一口简单的吃食。
一口在某场盛大的宴会里,一口不动便全部倒掉的吃食。
凃夫忽然心生别扭,觉得身上这套衣服穿着有些许难受。
为了参加这次上流社会的宴会,他甚至还定制了一套正式的黑色晚礼服,再搭上他的朋友加尔文赠送他的腕表与怀表,倒是有几分贵公子的气势。
可他突然间不太喜欢这样的装扮,自己从来就不是贵族中的一份子。
现在,比起上去认识社会上有地位的人士,邀请某位身材纤细的小姐去跳舞,凃夫更想在舞会上打包些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甜点,带回家跟苏菲一同享用。
等到温斯特小姐问他参加舞会的体验,问及贵族跟一般人有什么不同时。
自己便用调侃的语气谈论所谓的贵族,
其实只是一群穿着华丽……饿着肚子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