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将军江越铖,性烈如火,治军极严。
虽年过六十,依然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骁勇战将。
这日正按捺着性子陪小孙子下棋,忽听下人来报,林尚书府送来一个逃兵,立马掀翻棋盘,前去处置。
小孙子不满地嘀咕,“祖父真狡猾,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便溜之大吉。”
吓得他的乳母慌忙道:“小公子慎言,不可乱说!”
宋安豪被提溜到江府会武堂,像一条死狗趴在地上,气息微弱。
其实,他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惨。林府护卫打人有章法,并没将他往死里打。
但如果不装着一点,他怕又被收拾。
交接完,林府护卫就走了。
江越铖沉声道:“宋安豪?”
宋安豪屈辱地道:“正是标下!”
到了此时,他反而不愿表明北羌国国王的身份。
因为,江越铖出了名的好战,对北地诸国都没有好感,曾进言大苏皇帝,愿率二十万精锐,荡平北地。
他若知道自己是北羌国国王,不知会做什么文章。
江越铖:“十三年前入镇北军?”
宋安豪:“是!”
江越铖:“先锋还是后营?何军何队?何人属下?”
宋安豪一一答来。
一旁的陶参军翻开军册,核对无误,对着江越铖点点头。
江越铖又问他因何与大部队失散,因何十三年不归队。
宋安豪临时发挥,编了个战场受伤,被农家女所救,伤好后失去记忆的故事。
他自觉这个故事天衣无缝,但江越铖呵呵一笑,令左右拖下去,先来一套分筋错骨手,再弹一弹他的琵琶骨。
失忆?
几乎每一个被抓回来的逃兵,都会说自己失忆了。
江大将军觉得,这是对自己智商的羞辱。
他是武人,可武人不等于傻瓜!
敢用这种一听就假的借口搪塞他,就得付出代价。
陶参军提醒他:“将军,这是林尚书的女婿。”
虽然是林尚书命人押过来的,但正因这样,才更需要卖林尚书一个面子。
江越铖冷哼一声,道:“军法非儿戏!就算他是天王老子的女婿,今天老子也得治他!”
身为将军,他最厌恶、最痛恨的便是逃兵。
一人带头逃窜,就有可能导致军心不稳,溃不成军,好比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叫他怎能不恨?
陶参军想到宋安豪和林府的恩恩怨怨,也就没有多话。
他要是有这么个女婿,估计也巴不得让其吃点苦头。
只不知那位林六姑娘后悔了没有?
月上柳梢,宋安豪的琵琶骨弹奏出神奇的乐章。
过程十分痛苦,宋安豪嚎叫得像受伤的野狼,数次要说自己是北羌国国王,话到嘴边又强行忍住。
他有种预感,如果他说出来,江越铖会假装没听见,然后直接拆了他的骨头。
忍着忍着,他晕了过去。
酷刑就这么结束了么?并没有。
江越铖临夜给宫里递了信,得到皇帝的首肯后,当晚给宋安豪喝了参汤,治疗伤口。
第二日,拖着宋安豪游街过市,出城门,进入京郊大营。
当着全军上下,江越铖袒胸露背,亲自行刑。
“看好喽,这就是逃兵的下场!”
浸透了鲜血的军棍重重打在宋安豪背上,一下又一下,就像永远不会停止。
好疼,简直比分筋错骨还疼,疼入骨髓,疼得让人想发疯!
宋安豪哭不出声,精神都恍惚了。
他为什么回中原?好好留在北羌国当国王不好么?
林雪枫,我为了你,不远千里辗转回乡,你爹却送我入虎口!
此仇不报,我宋安豪誓不为人!
不过三十棍,宋安豪就晕了。
围观的军士看得心惊肉跳,告诫自己千万别做逃兵。
逃跑十三年,还是尚书的女婿,依然被抓回来受刑!
这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江越铖不屑地呸了一声,“没用的软蛋!”
令人将他拖回军营,好生养着,明日继续。
按大苏军法,逃兵当受三日军棍,每日五十,熬得过来,免其罪责,熬不过来,死也白死。
江越铖当了这么多年将军,没见一个人熬过来。
也是,若有熬过军棍的胆气,又何必当逃兵?
当日上朝,林瑁得了皇帝的嘉奖,皇帝用词肉麻地夸他心中装着君王,不徇私、不枉法,还赐他一柄玉如意。
林瑁觉得,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升官有望。
回到府中,忍不住唤来七杀,笑道:“湘儿,托你的福,陛下称赞了老夫。”
七杀心说不是托我的福,是托宋安豪的福。
略一沉吟,道:“陛下是否对某位阁老不太满意?”
大苏官制与明清时期相仿,六部之上还有内阁,那才是朝廷的真正中枢。
吏部首官本来也应入阁,只因被参了个不能齐家,林瑁才被挡在阁门之外。
林瑁捋胡须的手停住了,好一会儿才道:“湘儿真是聪慧!”
他是官场上的老狐狸,当然知道皇帝是借他敲打阁老们。
但乡下长大的湘儿也能看破这一层,就很难得了。
001骄傲地道:“哼,这有什么!宿主大人的履历说出来,能活活吓死你!”
七杀谦虚道:“过了过了,林尚书胆子没那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