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四日,钟家一行才到达永阳县城外。
守城的是宁西卫借调来的军士,远远看到这群人,便摆好架势。
等他们靠近,手按在腰刀上喝道:“永阳县不收流民,往南去!”
永阳也是灾区,自身难保,几个大镇的百姓都往南跑。
要不是县太爷苗大人精明强干,逼着县里几个大户捐钱捐物,又想出个以工代赈的法子,聚拢本县灾民修桥补路挖水渠,县城早乱了。
可总有西北边的流民往这儿逃。
逃来也无用,苗大人说不能再接收流民,否则大家都得死。
在钟有根眼里,当兵的也是官,凡是吃朝廷饭的都是官。
而他对官有种天然的畏惧,听人家这么一说,顿时没了主意。
七杀早知道靠不住他,越众上前,扬声道:“军爷,我们不是流民。本是富泉县乘凉镇人氏,来永阳县,是为了贩卖货物。”
“贩卖货物?”
为首的军士是名三十岁上下的壮汉,名叫方勇,职衔小校。
他先前坐在一旁歇息,此时发现这群人有点怪异,特意过来询问。
这一大群人,明显分为两伙。
一伙朴实憨厚,有老有小,一看就是本分的庄稼人。
另一伙虽然面有菜色、头脸带伤,可那目光神态,绝非善类。
要在正常情况下,前者会被后者所伤,但现在看来,倒仿佛是坏蛋落到了庄稼人手里。
七杀:“是,我家腌了些肉,制了些皮。”
草草带过这个话题,道:“途中抓到几名匪徒,正打算送去县衙。”
方勇看着刀疤脸等人,“哦,匪徒何在?”
七杀伸手一指,“就是他们!”
刀疤脸和一干同伙神情木然,并不反驳。
只要能离开钟家人,哪怕被关到大牢他们也愿意。
这十多天所受的苦,比他们从小到大加在一起的还要多。
方勇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但此事还有疑点。
“老人家,他们既然敢做恶,必是凶狠之辈,人数又多,你们如何抓住的?”
七杀不卑不亢地道:“回军爷,他们见我家小有富余,便心生歹意,想杀人劫货。谁知不慎摔到了我家捕猎的陷阱里,受了重伤,才被我家几个儿孙所擒。”
方勇不怎么信。
一两个匪徒摔到陷阱里还有可能,但二十多个都摔进去,难道是同时崴了脚、瞎了眼?
“他们所背的货物,是你家的?”
七杀:“是。”
方勇呵呵一笑,“匪徒不但不逃,还甘愿受你家驱使,又是为何?”
七杀:“我家给他们吃食,兴许是被感化了。”
说着转头看刀疤脸,“是吗?”
刀疤脸麻木地点头,“是。”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但凡辩解一句,都是苦头还没吃够。
七杀便对方勇道:“军爷若是不信,尽可问他们。”
又从独轮车上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这是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估计是苦主之物,可为物证。”
方勇接过去,打开看了一眼,连忙掩上。
有金有银又有玉,可不能就这么大喇喇的在路上看。
七杀还没说完,拉过四个孩子,道:“军爷,他们被这群匪徒掳掠劫持,可为人证。”
孩子们怯生生的看着方勇,大点的那个鼓起勇气,小声道:“军爷大叔,他们是坏人!”
方勇:“嗯,知道。”
他还是感觉很怪。
以他的经验,被逮住的匪徒都不会认命,总要想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刀疤脸这一行,任由这老太太诉说,半句不分辩。
还有,这老太太看着普通,说起话来却有理有节,实在不像个乡下老妇,倒像大户出身的老夫人。
一切的一切,都透着种不合理。
不过,他也不往下问了,那是苗大人的事儿。
摸摸头,声音洪亮地道:“走,我带你们去县衙。”
不管其中有什么猫腻,刀疤脸一行都不是什么好人。
而他们被调到永阳县,有捕盗缉匪、安定地方的职责。
七杀:“军爷,能否打个商量?”
方勇:“说!”
七杀:“我们想先找个客栈,放好货物再去县衙。”
刀疤脸他们背着的腌肉和皮毛,都是钟家的劳动成果,要是背去县衙,有可能背不出来。
那多可惜。
她还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就把永阳县官打得满地找牙。
方勇:“行!”
为了不耽搁时间,他还帮钟家找了相熟的客栈,交待掌柜的帮着看好钟家的货物。
钟定田跟七杀嘀咕:“这个军爷还不错。”
七杀赞同:“确实不错。”
要是个坏的,那包首饰早自己藏了,说不定还会索要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