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假结束的第一日,苏合迎来了三份“复工惊喜”。
首先是女主收整完毕,带着木玖悄悄离京奔赴南疆,而木玖体内原本淡化的共视效果不知为何有所恢复,她每日可以悄悄瞟上两眼。
其次便是江云寄捎来的一个木匣子,里面装满了各色精巧的珍玩小物:手指长短的玉石如意、淡水珍珠串成玲珑的小球、红玛瑙的迷你小葫芦等等。在考虑其中的具体价值之前,她已经忍不住一个个把玩起来。
怪不得苏岑喜欢拿着小东西把玩,果然十分有趣。
最后也是最奇妙的消息:钦天监来新人了。
按说李折枝是个不务正业偏爱享乐的昏君,上行下效之后朝堂趋势也只追名逐利,少有为君分忧之辈,故而像钦天监这样的清水衙门根本无人问津,年轻人宁可去做禁军守卫卡要些通行银钱,也不愿来这里整日望天算时。
作为陛下钦点、钦天监唯一的年轻人,苏合以一己之力将全部门的平均年龄拉至五十岁以下,平日做的最多的就是帮忙传话递物、装订书册,给监正找拐杖、帮同僚续茶水,万万没想到还有年轻人愿意来这里消耗青春。
“敝人崔时月,任中官正,不知灵台郎身体可大好了?”
苏合万万没想到来的还是自己直属上司,当即也老老实实对着这位周正的年轻人行礼答道:“下官苏合,任中官灵台郎,托大人的福、已经好多了。”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崔大人看起来也是个刚正的直官,苏合决心继续装木头降低存在感,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谁知崔时月面相有些严肃,性格却很是随和,监正带领着一众老大人凑着头推算时,他竟然向苏合躲懒专用的角落走来,一撩官袍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表情坦然的好像自己不是在摸鱼。
似乎感觉到苏合诧异的视线,他才有些不自在的解释道:“在下于观星推算一途所知有限,就不给大人们添乱了。”
与其说是自来熟,不如说是在陌生环境中下意识寻求同盟的示好。
“下官更是一窍不通,不怕您笑话,许多字还没能认全呢,实在是有负陛下隆恩。”苏合适时给出了台阶,并建议道:“大人与下官平辈相交,不如就以你、我自称吧?”
“敝……我也是蒙陛下恩泽才忝列此位,心中时常惶恐,多亏大人们宽宏不曾嫌弃。”崔时月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苏合总觉得其中有不少找到垫背倒霉蛋的庆幸成分:“早就听闻陛下擢升了异域圣女到钦天监,没想到你官话说的这般好。”
两人有来有回的互相恭维一阵,气氛也逐渐轻松愉快起来,崔时月突然神秘兮兮的低声问道:“听说灵台郎此番抱恙并非生病,实是静卧养伤……”
苏合本来还有些懒洋洋的,听他这样一问眼珠子差点没惊掉。
李妩姜行事虽然狂放、阵仗也大,可到底是在宫内,想要捂住消息维护皇室尊严应当不是什么难事,那这崔时月的消息来源就有些微妙了。
“崔兄说笑了,”苏合当然不会傻到四处说公主的坏话,只尬笑几声道:“我这不过是身子不好受了些寒气罢了。”
这番说辞对方却并不买账,崔时月更是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她手上淡粉色的伤疤道:“我也不是那等搬弄是非之人,实在是想不通在钦天监这样清闲之处供职、如何还能遭逢此事,也想讨教一二以防日后不慎……”
若是这样说倒也合理,苏合听出他并不清楚内情,想了想还是小心解释道:“这一点你倒不必担心,我也是不慎碍着贵人的眼、这才得了教训,若无意外你是无缘踏足内廷了,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踏实干活就好。”
崔时月听她说完便笑眯眯的谢过,看样子并不打算继续追问,这才叫苏合松了口气。
然而她这口气还是松的太早了。
太子妃担心她身子没养好,特意等到散值之后带了补品到鹿华楼探望,为了叫她宽心,苏合便说起钦天监新来了一个姓崔的年轻官员,老大人们很爱使唤他做东做西,自己比之前更清闲了。
“说来也是巧,这人正是顺柔的未婚夫婿,还有月余两人就要成婚了。”陆晚萤贴心的叮嘱她道:“崔氏子虽有正直之名,到底是板上钉钉的准驸马,共事之时切记把握分寸,不要叫旁人生出些不好的猜想,传到公主耳边又要生出事端。”
崔时月竟然就是永正侯家的嫡子,李妩姜的未来相公!
苏合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落回碗中,满面懊恼之色交代了崔时月打听自己受伤之事,不忘伸着手指保证自己绝对没有提到李妩姜,只说自己是不小心得罪了贵人、受了规矩。
陆晚萤蹙眉思索片刻,还是为她安了心:“崔时月其人我也不甚了解,待我向殿下问过再做打算。不过无论他知晓些内情有意向你打探,还是如他所说只是求教,此事都是你二人间的闲谈,算不得什么逾越的事情,只是你日后切记与之保持距离……”
一番交代过后,太子妃便张罗着离开了,徒留苏合望着空旷的房间欲哭无泪。这李妩姜自己没空来找麻烦,倒是派了驸马来给自己添堵,还有这李折枝也是的,既然安了她在钦天监当吉祥物,何苦把自家女婿也塞在这里?满朝那么多部门,非要和唯一的七品女官做同事吗?
当夜便下起了大雪。
“果然人不会只有一时倒霉。”苏合一大早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去上班,膝盖上的胀痛不时提醒着她:现在的窘境都是拜李妩姜所赐,若还不知防备只会雪上加霜。
“灵台郎好早。”
说曹操曹操立马就到。苏合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皮笑肉不笑的答道:“崔大人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