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地牢阴冷,云殊蜷缩成一团。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喉咙里像塞了发红的炭火,烧得舌干口燥。
她想抬手去扯身上的老鼠。瞬间疼得她撕心裂肺。她的双手好像被打断了一样,捶心刺骨。
头晕乎乎的。黏在在眼皮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阻挡了她的视线。挣扎了半天,她终于翻了身把老鼠吓走。云殊如同搁浅的鱼,大口喘气。她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迷迷糊糊的煎熬着。
铁门打开的声音从牢房尽头传来。看似悄无声息的脚步声,实则慌张无比。云殊似有心灵感应般,睁开眼睛。
熟悉的身影在牢房里寻找,从这头走到那头。云殊嘶哑的声音喊了半天,小的如蚊蚋,连她自己也听不到。她抬起骨头被打碎的手指,用力把鞋子掷出铁栏。扔出鞋子,云殊就像刚从水里爬上来,全身湿淋淋的,气若游丝。
高大的人影骤然回头,身穿衙役衣服的耿大趴在铁栏上。
“东家”
看到伤得触目惊心的云殊,耿大赤红着双眼,一拳打在铁栏上,铁栏发出翁鸣声。
“他们竟敢……对你用刑”
云殊蠕动着干涸的舌头,如火灼般的喉咙不断撕扯她的气管。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溢出。
“东家,世子大发雷霆。不允许任何人探监。属下打晕了衙役,才进来”
云殊咬着嘴唇。嘴唇被她咬出一排牙印。她正在蓄力,如豆的汗水不断从她的额头滚下来。云殊的眼皮垂了又垂,“去……找……姚真”
云殊说完,再也挺不住,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耿大离开大牢后,与陆阿翁几人汇合。小山般的汉子红了眼睛,拳头握得很紧,嘎吱作响。
“他们对东家用刑了”
陆阿翁如五雷轰顶,愤怒不已,“胡扯,胡闹。云殊怎么可能非礼那个女人?”
可是他们又不能说了。说了又有谁相信?
耿大阴沉着脸,胸腔里的怒火不休。对方是北萧王的世子,有理说不清。
“耿大,你去哪?”
“东家要找姚真……”
姚真,北萧王的心腹,刚正不阿。东家让他去找姚真,那么东家跟姚真在以前一定见过。可这人值得相信?
耿大抱着疑问,潜入了姚真的府邸。
姚真梳洗过后,刚要躺下。忽然听到石头打在窗棂上掉地下的声音。他立刻从剑架上取下刀,抽刀冲了出去。
耿大抱着刀,等在空旷的院子中。凌厉、阴狠。
对方没有动手,姚真迟疑了。慢慢放下剑,扣上里衣的系带。
“你是沈云殊的人,私闯北萧王府,大逆不道”
耿大面如表情。突然放松紧绷的身躯,放下手中的刀。只要姚真一喊,他会被射成马蜂窝。
“扑通”,耿大突然朝姚真跪下。
姚真吓了一点,眼珠子凸了出来。“你是何意?”
“姚大人,恳请您救救东家”
姚真吓得退后,惶恐不已,“你知道沈云殊犯的是什么罪?白玉姑娘可是王爷为世子而择。沈云殊大逆不道,竟敢试图玷污白玉姑娘。他致王爷和世子的颜面何在?”,听说白玉姑娘回来后,躲进房间哭闹,甚至要上吊。
“姚大人,请你到大牢走一趟,您就会明白了”
“若不本官不去?”,姚真眯起危险的眼睛。这人潜入北萧王府,要救沈云殊,应该找王爷去。他这个人荒唐无度,竟动了白玉姑娘的歪心思。恕他救不了。
“姚大人当真不去?那耿大跪到姚大人同意为止”
姚真怒目。他以为耿大会动手。
耿大跪了一个时辰,姚真被盯着头皮发麻。又回想到沈云殊的所作所为,心中举棋不定。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沈云殊为何非他不可?
“你先回去,本官会去见沈东家……”
入夜,云殊入坠冰窖。她缩在一处,冷得牙齿发颤,咯咯作响。好冷……她的世界全是冰天雪地。她宛若赤裸着行走在冻得坚实的冰层上行走。
“好冷……”
再没有人来救她,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寒冷与疼痛交织折磨着她。嘴唇被她咬出了血,一滴一滴。不知怎么,她突然惊醒过来。发现铁栏外头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黑影穿披风,大大的帷幔掩盖了整张脸。见云殊苏醒,姚真取下帽子,露出中年男人的沧桑脸庞。
“沈云殊”
“姚叔”
云殊咬着牙爬到铁栏边上。脸上血迹斑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黯淡的眼眸亮晶晶的。
“姚叔,救我”
姚真叹了一口气,负手而立,“我怎么救你?白玉可是王爷亲自为世子选的侧妃,你胡闹谁可以,你偏偏动她。王爷正在气头上……我无能为力”
云殊愁得快哭了,将往事述说来,“姚叔可记得九年前,你路过蓟县鲮鱼村,给了一个小姑娘十个白面馒头”
往事骤然插入大脑。姚真整个人都僵硬了。
“你是那个小姑娘?”
云殊哽咽着,“姚叔,是我。我是云殊。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去染指白玉。我明明是被她冤枉的……”
姚真实在难以相信。沈云殊就是那个小姑娘。父亲累死,母亲被人逼得上吊,大姐被人卖了,家中摇摇欲坠……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云殊。白玉姑娘竟如此阴毒陷害云殊。
“好孩子”,姚真蹲下身来,摸着云殊被打碎的手。跟他女儿一样年龄的姑娘,没想到因为当年的一句话,竟然来到了雍州。“叔会救你……”
“姚叔……”,云殊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姚真走后,这一宿,云殊过得很安心。天一亮,牢门再次打开时,陆阿翁带人来了。
“云殊啊”,陆阿翁摸着她的手,淬了一口,破口大骂,“那个王八蛋把你的骨头打碎了。还有你的头……可觉得头晕?”
“阿翁,头好疼好晕,还想吐……”,嘶哑喉咙应该撕裂了?头骨应该被敲碎了一块?额头肿如鸡蛋,全身酸痛,软绵绵。搭建起的骨头架仿佛下一刻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