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过后,鲮鱼村的稻谷已经割得差不多了。秋收之后,官府不日便派人下来收税。云禾愁地睡不着,吃不下,眼底染了一片青色。交完税之后,家里的粮食能不能撑到过冬还是未知数。云霁还小,云殊要长身体,每口粮都算得一清二楚,勒紧裤腰带,也省不出几粒米。
“云禾,林翠萍故意留那三分地,本来就是我们的地,我们何需怕她?”,沈家的地竟因一个外人有所顾忌不敢去收割,反而使自己陷入困境。明眼人也知道林翠萍留那三分地是何意。等沈家耐不住去割那三分稻谷时,林翠萍正好有理由撒泼。“走,现在就去把稻谷割了,还能够我们过冬”,米少菜多,一天一顿,勉勉强强熬过寒冬腊月。
“别……”,云禾立刻把镰刀藏起来,一脸愁容,她又何尝不想把自己的三分地收回来?可林翠萍硬说她无中生有,恶意挑衅,想借机私吞了她林翠萍的三分地。她不会与人红脸,上次就是教训,下次可能就“杀鸡儆猴了。陆淮硬要去,云禾苦苦哀求,“你若去了,林翠萍会找到门,打我,我也忍了。可你看看云殊……”,想到云殊躺在血泊中,云禾至今心有余悸。“云殊还小,不能再受伤……”
陆淮泄了气,骤然成为一条死鱼,沉入河中,说话也有气无力,“那我们就坐以待毙?你忍心严寒冬日,我们四口人冻死、饿死在茅草屋?”
云禾涨红脸蛋,惭愧得搭不上话。
“谁说我们坐以待毙?”,云殊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今日的她跟陆阿翁喝了半杯酒后,浑身有劲。这会儿听到家中三分地被林翠萍抢走,她自然不能让林翠萍白白占去。从前她混沌不清,从今以后,林翠萍休想从她手中拿过一针一线。云殊招呼陆淮拿上镰刀,云禾立刻冲到两人面前,张开双臂拦下他们的去路。
“云殊,林翠萍不是我们能惹的人。你放心,阿姐不会断了你吃的”,云殊饭量大,可家里是这般光景……
云殊双手交叉于胸前,冷哼一声。沈家就是畏畏缩缩才被林翠萍扯着辫子不放。“你想去求林翠萍把三分地给你?你觉得她会给?”
云禾语塞。以林翠萍的德行,如果不是有利可图,她绝不会假好心。沈云玥就是前车之鉴。给沈家送米,送药钱……最后,沈云玥被卖,地只剩七分,不,四分。接下家,林翠萍不是打云禾的主意,就是她的主意。
“阿姐,我要吃饭……饿一顿都不行,难道你想去卖身换粮?”,云殊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一巴,自顾说道,“二姐再过几年,肯定是方圆十里有名的美人,能卖不少钱。不说李麻子眼红,林翠萍也应该眼红……”
云禾不可置信后退几步,眼眶里的泪珠打转,云殊竟然这样说她。
“二姐不想被卖,就让开,我自有办法拿回三分地……”
陆淮这次没有苟同云禾,跟在云殊后面。云殊虽走路还有些瘸,不影响她脚底生风。
林翠萍所有地的稻谷都收,唯独留下三分地的稻谷。云殊眯起眼睛,朝远处探头探脑的东西冷笑。
“小表哥,趁着她们来之前,把三分地割完”
陆淮眺望远处,心中忧虑,“云殊,万一……”
“小表哥,人来了,你只管拦下林翠萍,其他的交给我”,她定要让林翠萍知道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淮忐忑不安,割稻谷时,不时起身张望。果不其然,两人准备割完的时候,林翠萍带着沈青青和沈钿钿火急火燎赶来。林翠萍刚端上饭碗,沈青青就跑回去,告诉她沈云殊拿镰刀往地里面去。林翠萍顾不得喝上一口热粥,立刻揣上沈青青上地里。这三分地是她故意留,等沈云殊忍不住来割,她便如上次一样,如法炮制,这次不把沈云殊的腿打断,她就不姓“林”。
沈云殊割完稻谷,林翠萍也到了。云殊慢条斯理擦汗,压根不把三人放眼里。只让陆淮把稻谷捆起来。
“好你个沈云殊,你二姐刚当小偷,你又开始偷东西。你们一家都是小偷……”,林翠萍叉着腰,指着云殊破口大骂。
云殊表面虽笑了笑,眼底却是寒霜霜笼罩。她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地搭话,“你不服气?你也可以偷?不不……二婶,云殊说话不严谨,你早已经是个偷婆子了”
“你……”,林翠萍心口一疼,没想到沈云殊病了一场,尖牙利嘴的。“没爹娘教的东西”
沈云殊立刻反驳,“你有爹娘,还不是个东西”
“你……你……偷了我家的稻谷,你要不要脸?”
云殊不以为然,“你都让界石长腿了,我还要什么脸?”
“好你个云殊,我念你爹娘不在,为了日后被人诟病,今日……我便教教你,如何敬长辈”
云殊抿着嘴笑起来,“教训完之后,你是不是想去沈叔公那告状,让我去给你磕头道歉?二婶……”,云殊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脸,“摸摸你的脸皮厚不厚?摸摸你的良心,你晚上睡得着?”
林翠萍鼻孔喷气,云殊这死丫头几日不见,硬气了。林翠萍余光偷偷瞄了周围,扯着嘴皮笑了,有人经过了……
“都是一家人,咱也别闹了。青青,去帮云殊……”
云殊无语笑了笑。林翠萍变脸如变天。等路人靠近田埂时,林翠萍大叫,“云殊来收稻谷了”
沈青青和林翠萍不愧是母女,心有灵犀。路人视线转过这边,沈青青顺势捂住脑袋。林翠萍立刻大呼,怒骂云殊,“沈云殊,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打姐姐呢?”,理直气壮,态度从容,貌似就是云殊拿硬泥块打人了。
“天啊,云殊,你怎么能打人呢?”
路人微微摇头走了。这种把戏,村里人见多了。为了不惹一身腥,路人加快步伐离开“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