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新年一眨眼就过去了。家家户户贴新符,走亲戚,热热闹闹。云殊一家冷冷清清,凄凄切切。陆如的娘家只剩陆淮,不用走娘家。其余旁支亲戚见沈长秀和陆如都过世,像躲避瘟病一样,对沈家避而不见。
初一到十五,外面数九寒冬。云殊一直躲在洞里钻研,或时发呆。眼神盯着一处,一动不动,若是没有人唤她,她的眼神里根本没有焦点。偶尔她也会跟陆淮进山砍树,扛了一大捆的柴火回来,家中柴火堆积成小山。日子虽过得清贫,没有极品亲戚的搅和,云殊过得非常惬意。但突发一件事打破了沈家的宁静。云霁病了。小小的云霁缩蜷在云禾怀中,垂着眼皮,精神不振,脸色苍白。平日里要站起来学走路的云霁今日无论怎么哄,都不肯起身,连哼一声也不哼了,一头扎在云禾怀中。
一开始,云殊没意识到云霁病了。但见云霁口干舌燥,面色红润,以为他只是扭点小脾气,紧闭嘴巴不吃饭。到了第二天,粥送到嘴边,云霁直接扭头,把勺子打掉以后,有气无力地趴在云禾肩头上。云殊小火苗一蹭,强硬将他抱了过去,强行喂了几口后,云霁大哭起来。
“家里都那么难了。去姜三婶家吃了几口肉,你就嫌弃家中的粗茶淡饭?你还想去吃肉?人家新妇不同意、不乐意了”,云殊把云霁扔回床上,暴躁地将凳子踢开,别着砍柴刀就出去了。
独留云禾在原地,嘴里发出温柔的语言哄云霁。云霁不听,伏在云禾的肩膀上大哭。大颗大颗眼泪,顺着他凹陷的脸颊滑到云禾的衣服里。
云殊出了外面,烦躁地踢着雪。若不是外头冰天雪地,冷若冰霜,她早就出去寻生计。她想做胭脂,可外头只剩光秃秃的树枝,没有原料,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砍树的时候,云殊抓着刀柄的手指泛白,用力过猛,竟把刀柄甩掉了。她泄气,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粗重喘气。
“云殊,要不你先回去”,云殊咬嘴巴,瞪着眼睛,抡着双臂砍树的样子,让陆淮心里微微震了一下。她哪是砍树,分明是砍人。
云殊摆手。从姜雨那憋了一口气,始终不得发泄出去。就像胸口被塞了一大团棉花,让她喘不过气了。加上云霁闹着小脾气,她气不打一出来。越气越想发泄。
“云殊,你太急了。急是想不出办法……”,陆淮深知云殊为了生计绞尽脑汁,日日夜夜,辗转反侧。没有钱,沈家的日子如同砧板上待宰的鱼,绝望无助。
云殊淡淡看了陆淮一眼。陆淮摊开双手,“你要是觉得表哥说得对就听。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哪一件成功的大事不是精心筹划,日积月累,循序渐进?你想一蹴而就,除非天上掉馅饼”,像他们出身贫苦,无人帮衬,想出人头地,难于上青天。而天上掉馅饼的几率几乎为零。
云殊思虑许久。认为陆淮说得对。她一心急,什么都想不出来了。脑袋就跟生锈了一样,迟钝。想通之后,云殊起身,拿起砍柴刀,重新砍树。空闲下来,她就开始琢磨做胭脂盒。
夜色沉沉之后,云殊才回到家。她无力躺在床上,整具骨头仿佛被人拆了一样,低声呻吟。云禾跑着云霁,从外头跌跌撞撞进来。
“云殊,你看看……云霁是不是发烧了?”
云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冷冰冰的手摸上云霁的额头,滚烫滚烫,像烙铁一样,要将她的手烫伤。云殊彻底慌了,连忙从云禾怀中接过虚弱的云霁,就要去找陆阿翁。
“我带云霁去找阿翁……对,阿翁……找阿翁”,云殊慌慌张张,吐字不清。云禾确定云霁高烧后,眼泪立刻成串跌落,“我……我不应该把云霁抱出去。外面天冷,他一直闹着……我没有办法,才把她带出去”,云殊上山砍树后,云霁一直伏在她的肩膀大哭。后来她就把云霁带到外面,云霁还是还是哭,怎么哄都哄不好。哭急的云霁最后变成小声哭泣,她以为云霁好了。谁知道她刚煮完粥,一摸云霁的额头,烫得她把手缩回来。
云殊慌得没听云禾说了些什么。云霁烧得满脸通红,两只眼睛紧闭,像只瘦弱的小猫,久不久呜咽一下。云殊抱着云霁冲到洞口,她才想起陆阿翁不在。那她就只能去东坡集市。她立马返身,套上衣服,又拿一张薄被裹上云霁,冒着鹅毛大雪,前往东坡集市。陆淮在后头,要说什么,突然想起来一事,返回山洞,须臾,再次追上去。
云殊抱着云霁到达东坡集市时,唯一的一家药馆已经关门了。云殊把云霁交给云禾,把药馆的门敲得“梆梆”响,里面始终没有人应。就在云殊打算踹门时,门开了一缝,露出一头蓬乱的头发。一个小伙计露出半个脑袋,打着哈欠问云殊何事。
“小哥,我弟弟病了”,云殊露出云霁烧得通红的小脸蛋。小伙子揉着睡眼,气定神闲地道,“我只是个打杂的,救不了”
“那……大夫呢?”
小伙计将云殊上下打量了一道,斜着眼睛看云殊,“你有钱?我掌柜看病必须真金白银”,说白了,就是先见钱才治人。
“你们先救人,我会想办法凑钱给你们,行吗?”,云殊乞求道。
小伙计摇头,“那没办法。掌柜也不在这里。除非你亲自捧着银子到他跟前。否则……他不会出手的”,小伙计说完,就要关门。却发现如何使力也关不上。他低头一瞧,发现云殊的脚别在门缝。
“你赶紧把腿移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小伙计威胁道。云殊怒张,不让步,“我弟弟快烧没了。你今日必须把掌柜叫过来。不然……我……赖在这里,让你们做不得生意”
小伙计哈欠连天,从来没见过这么强横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