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照鲮鱼山,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微风轻拂河面,吹起靴文般的细波。晚霞余光照射在沈家茅草屋的的门槛上。一个唇白齿红,两岁多的小家伙,穿了一双发白的小布鞋,正拿着一根炖得酥烂的鸡腿正在费力的啃。云霁牙齿不多,时不时掉下肉屑,被脚底的两只猫抢了去。
一根大鸡腿,云霁大约吃了三分之一,连同骨头都落入猫的嘴巴中。吃完,他撅着屁股起身。须臾,他端了半碗鸡血粥出来,自己吃一口,猫吃两口。
云禾彻底冒火了。叉着腰,怒瞪双眼。云霁“持宠而娇”,举起碗,睁着小鹿般的眼睛,糯糯的道,“二姐,完了。还要……”
“不给了”,云禾撇过头,后又不忍心,把云霁抱上凳子,把剩下的另一个鸡腿推给他。云殊半路把鸡腿收回去了,云淡风轻,“明日再给他吃。小孩子容易积食,他实在还想吃,给他吃几颗蘑菇……”
云霁欲哭无泪,还是得乖乖听话吃蘑菇。
片刻,云殊提着砂锅,走出茅草屋。
落日的余晖像融化的金子,给山林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飞鸟围绕鲮鱼村,河水穿村而过,云殊踩着余光,前往陆阿翁家。
到达半山腰时,夜幕已黑。端正的木屋隐于林木之间,如豆的灯光散发昏黄的光线。
云殊推门而进,陆阿翁正躺在摇椅中。凌乱的头发,枯黄消瘦的脸,他紧闭双眼,身上盖了一张薄毯子。
“阿翁。鸡汤还热,你要不要起来先喝点?”
片刻,陆阿翁起身,张开双臂,伸懒腰。摇晃着起身,来到窗前的小案下坐下。
“还是云殊记得我这个老不死的”,陆阿翁打开砂锅盖,一股浓郁的鸡汤味扑鼻。他喝了一口,鲜得他恨不得咬断舌头。“有鸡,有菇,你们可是有好事发生?”
云殊与陆阿翁相对而坐,默默翻了个白眼,“我不信阿翁两耳不闻窗外事”,她那天来是只问了一句“滴血认亲”而已,陆阿翁正朝知天命而去,又怎么会不知?
“解决了?”
云殊点头,“过程艰辛,不过花了点钱,已经顺利解决”
陆阿翁继续喝鸡汤,鸡汤烫,他不得不停下来,多看了云殊一眼,“山本无忧,因雪白头。水本无愁,因风起皱……人想瞪顶,需得吃苦,方可人上人”
云殊皱眉,不解,“阿翁,难道登顶不能一蹴而就?”
陆阿翁抬手抚摸自己焦黄的短须,笑呵呵地道,“樊登山顶么得过程很漫长,到巅峰的风景值得期待。当你登入山顶,你会觉得自己所吃过的苦,微不足道。阿翁瞧着云殊心中已有山峰要攀登,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云殊该展翅高飞了”
云殊心中震撼,受宠若惊,阿翁竟然对她掏心掏肺。在她绝渡时,逢舟相助。
“我何不想像雄鹰一样展翅高飞,但我有家人……”,云霁几乎是她的软肋。
“你姑且放心去。阿翁还在鲮鱼村,阿翁答应你,只要阿翁在村里,你的家人不会有事”
云殊感动的要哭。陆阿翁急忙打住,“姑娘家抛头露面,总归不合理。从今以后,你是沈长秀的长子,担负长子的责任,直到云霁能担得起长子的责任……”
云殊头脑混乱,不知陆阿翁为何如此安排。
“你不用懂。日后会明白。你只要记得,你是长秀的长子,就没人敢侮辱你爹娘”
云殊重重点头。恍惚之间,有些明白。云霁还小,陆淮是外人,沈家无人,林翠萍和黄芳草才肆无忌惮。若沈家能有个撑得起半边天的人,沈家也不至于被众人围攻,堂而皇之抢走云霁。
陆阿翁喝完鸡汤,全身冒汗,“爽快,好久没出汗了”
天色渐晚,陆阿翁拿出棋盘。“陪阿翁下下棋。阿翁许久未附庸风雅了”
云殊扯动嘴皮子,“那个……我不会”
陆阿翁自顾招呼她坐下,“碰了棋子,自然就回了。再说你以后是要见大世面的人,你必须涉猎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等。你也不想别人说你蝉不知雪?”
云殊硬着头皮点头。陆阿翁过得有理,她也不想日后同人交谈,显得自己蠢如鹿豚。
陆阿翁摆好棋盘,向云殊讲解玩法。
围棋,有黑白两种颜色,三百六十子个棋子,棋盘纵横都是十九局共有三百六十一个检查点。两人各执一色,黑先白后。棋子在固定点落子苓落定后,不能移动。围棋顾名思义是田地,双方需要将自己的棋子围到最大。最后采用数子法的方式来定胜负,将棋盘中的死子全部清除计算活子数量,多者为胜。
“远黑棋还是白棋?”,陆阿翁问。
云殊毫不犹豫选黑棋。“有志气……”
云殊聪慧,在陆阿翁的指点下,渐入佳境。不过,姜的还是老的辣,云殊又是初学者。五盘下来,云殊无疑不是折戟沉沙。她皱着一张脸,鼓着双颊咀嚼肌,面脸郁闷。
陆阿翁收棋子,笑呵呵,“你刚学会下棋,无需看中输赢。你需要铭记的是,你在布局之中,是否合理?我有没有预判到你的走位,你有没有预判到我的走位”
云殊木然点头,似懂非懂。离开之前,陆阿翁叫住她,让她去沈叔公那里有一趟,特别嘱咐她,“不要空手而去”,云殊既然已经懂得花钱请人为她解决危机,那么身处鲮鱼村,沈叔公才是那个讲话最有分量的人。别人对待沈家的态度,取决于沈叔公的态度。把沈叔公打点好了,没人敢在欺负沈家。
云殊去而复返,扒着门框,只露出半颗脑袋,眼里闪光,笑嘻嘻地道,“阿翁,喝了我的鸡汤,后天要跟我去通县”
陆淮眼睛瞪如鸡汤,追着云殊打,“死丫头,下套我……”
“我不去……”
“阿翁喝了鸡汤,哪能反悔……”
“我吐出来给你……”,陆阿翁作势要去扣自己的喉咙。云殊一阵嫌恶,抛下一句话,“好恶心”,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