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笑得嘴角抽筋。耿大守在门外,脸如木偶,没有任何表情。
华灯初上,蓟县流光溢彩。天穹之上点缀更多的星星,星星如宝石,闪烁晶莹的光泽。
云殊睡了一觉之后,伸了个懒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府上四方位皆点了灯。
唐行等人还没吃晚饭,就等云殊。山杏和耿大守在门口,听见里面琐琐碎碎的声音。山杏立刻挺起胸膛,板着小脸。
云殊打开房门,两尊“门神”吓了他一跳。山杏双手交叉于前,福身,眼波盈盈,“东家,山杏做了鲫鱼豆腐汤”
云殊咳了咳道,“山杏,你们吃就行了。我带耿大出去办正事”
山杏一顿失望,她迷上给东家做饭了。可是东家不吃……
云殊没有过多解释,带着耿大穿进黑暗中离去。
厨房内的每个人分到一碗鲫鱼豆腐汤的时候,都得受山杏的唉声叹气。耿二破天荒把碗推出去,“我不吃了”,东家上哪都带耿二,东家是不是不喜欢他?
“耿二,你不是一向喜欢喝汤?”,唐行喝了一碗又把碗递给山杏。他最近很忙,忙着对账,忙着进货,忙着管钱,忙得晕头转向,无暇顾及。
“还不是东家不带他去,他委屈得想哭了”,山杏朝耿二做了个鬼脸。
原来如此……唐行伸出手拍拍耿二的肩膀,安慰道,“你块头大,在人群中较为显眼。东家留在你在府上,是怕附近有宵小来闹事。你莫让东家失望了”
这话疏通耿二心中不快,他一口气喝了三碗汤之后,又吃了十个馒头,到大门底下守着。
沈小北斯文的吃馒头,心里一阵羡慕。东家什么时候能单独带他出去?他近来打基础,已经接得师父一招。可与师父比起来,天壤之别。沈小北化悲愤为食欲,只有多吃,他才能长高,才能打败师父,东家才会委以重任。
蓟县夜市热闹非凡。寻常百姓穿梭其中。不乏乞讨耍混之人,偷奸耍滑之后被迫抓包,追着打。市井百态,尽露无疑。
华盛食府
二楼临窗
白瓷碗里的红烧肉炖得入味,鱼羹酥软嫩滑,虾仁雅致清香,骨头莲子汤熬煮许久,适合开胃。时蔬鲜艳欲滴,令人胃口大开。
云殊吃得七分饱之后,放下筷条。
“你吃吧”,云殊对接耿大道,目不转睛地盯着热闹熙攘的街道。
耿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淡淡道,“东家今晚要找的是那个人?”,耿大所指的人是华盛食府的对面,一个头发脏乱,衣服褴褛,喝得酩酊大醉的醉汉。那醉汉喝完了酒,躲在墙角自顾喃喃自语之后又突然疯狂大笑,被路过之人嫌弃啐唾沫。
云殊意味深长的看了耿大一眼。之所以喜欢把耿大带在身边,很多时候,一个眼神而已,耿大便知她所想。而耿二还要挠半天的头想……
“耿大,去结账……”
墙角的醉汉扶着墙皮起身,发现双腿颤颤巍巍,几欲站不稳。醉汉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只喝了两壶。男人伸出脏兮兮的手往身上一摸,愣了一下,他那还有钱?他早已经成了穷光蛋。
“呵呵……”
男人扶着墙,摇摇欲坠离开。身后不知何时跟上来两个人。男人冷笑,他穷得连耗子都不光顾了,身后那两个人光明正大的跟着他,想从他身上捞取什么好处?
男人突然捂住腰肢。听说,有人好吃人腰子,莫不是垂涎他的腰子?
男人心一晃,加快步伐,转身躲在墙角处。那两道身影拉长,越来越近。男人屏气凝神,举起木棍,对着即将转弯的身影打下去的时候。一道黑色身影一闪而过,以迅雷不及掩耳抢过他手上的木棍。
一拳、两拳、三拳……拳拳狠厉砸在男人的腹部上。喉咙蹿起一股酒臭味,男人再也忍不住,侧过身,把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吐完。
吐完之后,他靠着墙皮,软酥酥地滑到地上。浑身无力,两眼翻白,四肢麻木。若不是他醉酒了,岂能被人欺负至此。
耿大没给他机会喘气,踢着他的后领揪起来,扔到了距离云殊一米之处。男人摔得眼冒金星,清醒了不少。
可恶,果真是树倒猢狲散。
云殊居高临下。叶顶举起黢黑的手撩开头发。眼前的人似增相识。
“叶叔,我是沈云殊”
叶顶一个大糙老汉,顿时无地自容。他这个狼狈样,怎么被人认出来了?他弓起身体,垂下头,目光躲闪。
“叶叔,别躲了。我知道你不愿与人同流合污,被赶出来了。你因此一蹶不振,酗酒度日”
叶顶见躲不过,索性把头发撩起来,气昂昂地自嘲道,“是,我被人赶出来了,成了一无是处的人”
云殊哼笑一声。“这年头,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
叶顶苦笑,事已至此,往事不堪回首。
“没想到,每隔多久,你竟变化那么大……”,云殊躲过了叶顶脏兮兮的手。叶顶的手僵在空中,他尴尬收回手。“既然没什么事,叔就回去了”
一枚光亮的银子落入叶顶的怀中,叶顶捏着银子,沉声道,“叔有手有脚,不需要你的施舍”
云殊轻蔑一笑,“既然你不愿于官府的人同流合污,不如考虑与我同流合污吧”
“我已经不在县衙了”,他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庸才。
云殊置若罔闻,“你跟我,保你荣华富贵。我甚至还能把你送回县衙……”
叶顶瞪大眼睛。嗤笑一声。这姑娘,做白日梦?
叶顶信不信,云殊无所谓,“我给你三天时间,来云大师找我。是想追随我,享荣华富贵还是继续醉生梦死,冻死路边,二选一……”
叶顶震惊,惶恐,口不能言。当初还在利用他的小姑娘现在已经出口“狂言”了。等他望过去,哪还有云殊的身影。
叶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很疼,他不是做梦。叶顶的心突然怦怦跳起来,他心乱如麻,紧攥着五两银子,疯狂地冲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