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鱼舟上无事,葬岗便继续与小鱼儿闲聊。
“小鱼儿,你就如此信我?”
“刚开始是不信的。兰姐姐,竹姐姐多次试探我,然然姐也试探过,公子亦是如此。但我谨记采药姐的话,找个地方好好活下去。所以,我先得拿出诚意和实力,才能得公子看重,得以安身立命,不是吗?”
“你一直心知肚明,却隐忍不说,心中没有怨恨?”
“竹姐姐她们对我很好,疑我也很正常。毕竟我来历不明,还不让人起戒心,说不过去嘛。”
“你倒是心宽,难得呀。”
小鱼儿嘿嘿一笑,“不是心宽,而是我偷听了你们的对话。公子还记得,你曾说过,让我以人为主吗?当时是有些感激的,因为很少有人把我当成人。”
“还有呢?”
“还有一次,是公子让我当暗幽之主,招募杀手,这是信我。”
葬岗呵呵一笑,“仅凭这些,你就愿意信我?”
“这些还不够?公子有慈心,从不让身边人吃亏,花花在这一点上看得比我透彻。”
“我不信只有这些。”
“我想想哈。还有一次也算,公子让我为自己而活。平时公子虽阴我损我,但我坚信公子不会害我。嘿嘿,我也阴过公子不少次,算扯平了。”
“小鱼儿,我们换个话题。你对翠蛾姐怎么看?”
“公子仍称她为姐,说明公子念旧情,心中不舍。她虽首鼠两端,但眼中对公子没有杀意。至于她带目的接近公子,我也不是一样吗?翠蛾姐心中对公子没有杀意,若她真有杀心,即便是忤逆公子之意,我早就杀了她。”
“你个杀手,倒是心境通明。”
“杀手不是蛮干,傻子,愣头青。杀心通明,杀气才重,杀力才稳。杀手不可狐疑,狐疑生迟疑,迟疑则会死,所以必须通透。”
“我得向你学习,我遇事有时狐疑,不够冷静,易走极端。”
“公子是全局掌控者,我只需当一把利刃即可,没有可比性。再说,公子性情若和一个杀手一样,能成什么事?我们这帮人岂能生存下去?”
“小鱼儿,一辈子只当个杀手,你会不会有些遗憾甚至后悔?”
“各有机缘,各安天命,挺好的。我当杀手,是我自愿的,也能发挥自己的特长,为何要后悔?”
“这就是你的杀道?”葬岗笑言。
“差得远呢!白发老头说,什么时候我不再有依赖公子之心,才算入了杀道之门。”
“你可以不依赖我呀,我不是早就说过吗?”
“并不是公子所说的这种依赖,其实我也没弄太懂。快到了,不说了,公子先养养神。”
话音刚落,小鱼儿消失不见了。
这个小鱼儿!葬岗暗笑。不对,这小鱼儿会不会先走了?
葬岗找到飞鱼舟上管事,“刚才是不是有人乘坐小舟离开?”
“葬公子,没有人离开啊。”管事躬身一礼,摇摇头道。
“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机会!”葬岗冷峻道。
管事仍固执己见,不改口。难道自己想错了?
“小母鸡,破禁制,我俩出去!”
“公子,不叫上小鱼儿?”毕然啾啾两声。
“他早溜了。”葬岗没好气道。
“怎么会?他几息之前,还和我说过话!”
“没骗我?”
毕然鸟眼满含鄙夷,“公子,你脑子有毛病哈,我无缘无故骗你作甚?啾啾。”
毕然飞回座位,闭上鸟眼,打起了盹。
是自己神经过敏,草灰蛇线,杯弓蛇影,自相惊扰?
“公子,你找我作甚?”他身后突然响起小鱼儿的声音。
葬岗讪笑了笑,“没事!坐久了,松动松动。”
小鱼儿又不见了。这小鱼儿什么都好,就是这神出鬼没的招人烦。
然然说四净,看来自己做不到心净,之前只关注净欲了!
葬岗郁闷的回到座位上,看着旁边空空的座位,他有一种踅摸看看小鱼儿在不在的冲动。
净心净身净口,他默念三净,强忍住了冲动。
一个时辰后,飞鱼舟俯冲,轻盈的降落在元缺驿站。
二人一鸟出了驿站,一辆豪奢的玉辇停在二人一鸟面前。
一个翩翩公子出现在玉辇出口,“葬公子,别来无恙。”
葬岗讶然,“元不缺,你咋在这里?”
“不久前刚回来。听说葬公子要来,特来迎接。”
“不缺兄仍喜男装,不应该呀。”葬岗调侃道。
“葬公子说笑了。积习难改,还是觉得男装舒坦。葬公子请!”
葬岗却不动,静静看着元不缺。
元不缺盈盈一礼,“我知道葬公子来意,我爷爷也知道。因无恶意,便派我来迎葬公子,想与葬公子叙谈叙谈,不知可否?”
“既知来意,又何苦惺惺作态?”葬岗冷冷道。
“我曾说过,葬公子与元缺宫的恩怨,与我无关。但事涉无辜之人,说说清楚总可以吧?”
“元有丛是无辜之人?”
“见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何况葬公子只是道听途说?葬公子想想,为何我不惜破瓜,方才得女子之身?”元不缺幽幽叹了口气。
“你是说,你只是幌子,其实另有其人在操纵?”
“正是!葬公子若信我,请随我来。若不信,我便就此离去,此后绝不干涉葬公子的所作所为。”
正犹豫间,小鱼儿传音,“此人眼中并无杀意,可信。”
“好!就听元缺兄的。”葬岗呵呵一笑,与小鱼儿上了玉辇。而毕然早已没入空中。
玉辇内奢华,茶茗俱全。
元不缺卸了男装,一头秀发如瀑布飘落。她只倒了一杯茶,递给葬岗。因为小鱼儿已隐没在不知哪个角落。
“葬公子,一别二月有余,公子二进山冈屯,入落云山,杀藏弘文,遇难呈祥,令不缺羡慕呀!”此时的元不缺完全是女子之态,慵懒柔软。
“不缺姑娘消息灵通之致。此前,不缺姑娘说去游历,为何又早早回了元缺宫?”
元不缺盈盈一笑,“一言难尽。若不是得知公子所为,不缺也不敢回。隔墙有耳,事密防泄,我们回到地方再说也不迟。”
既来之,则安之,葬岗不再追问。况且毕然在上,小鱼儿在旁,倒也没有什么可惧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玉辇停在一座府邸。
入门。照壁前,一座花坛。中间一株姬月下美人,含苞待放,夺目而出。
“不缺姑娘,人已变,车辇变,但花不变,有点意思哈。”葬岗叹道。
“这株姬月下美人,只是俗物,比不了落霞谷的那株,有夺天造化之效。”元不缺意有所指。
绕过照壁,深入其中。府邸冷冷清清,极少见人。偶尔见人,不是老头,就是老妪。
元不缺边在前引路,边解说道:“府中青壮年早已迁移避祸。年老色衰之人,不愿离开故土,便苟且偷生于此。让公子见笑了。”
“既然不缺姑娘改口称我为公子,也显姑娘诚意。我此时倒不急了,姑娘可先带我四处逛逛?”
“便随公子之意,这边请!”
元不缺转向一条小径,指指前面一大片杏花,“古诗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可惜呀,我曾是这非男非女之身。”
“姑娘何必作悲春伤秋之叹!你我也算有同渡之谊,你先说说吧。说的好且说的通,我便不再见你爷爷,如何?”
元不缺盈盈屈膝一礼,“多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