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一夜,安赫尔、尤莉丝和鹤臣准备踏上艰难的去往皇城之路,但是在此之前,安赫尔需要完成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他曾经答应过佩特拉,如果她死去,会在祈福树下种下一株鸢尾花。
此次一别鹤林、天鹅郡,他或许再也不会回来,所以他必须在离开之前完成这些事。
但就那样一瞬间化为乌有的佩特拉,那还有什么痕迹证明她曾存在过。
她从没有赠予安赫尔什么东西,这一百多年的时光,在那瞬间过去,便只会一点一点消失在安赫尔的记忆中。
这是多么残酷的现实,无论是曾经多么熟悉的关系,无论是多么善良、多么正义的灵魂,在死亡面前,都是那样的无力。
安赫尔拍拍地上的土堆,希望那鸢尾花的种子,能代替佩特拉永远活下去。
不得不说,这场战争已经让他失去了很多,甚至比他过去的一百年都要多。
遇见尤莉丝,是他真正融入人群的开始,是他希望的开始,也是灾难的开始。
他们再度回到府邸,携上些许必备的行李便准备出发。府上已然被腐臭味充斥,房间冷酷得像个尘封了几百年的巨大棺材,原来仅剩的两位家仆也不知何时也已经去世了。
就好像在死神面前,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有着永恒生命的安赫尔此时也具备着人类的情感,这让他尤其感慨。
自己凭什么有资格获得如此一番无法被死亡触及的能力呢?他从没有一刻以自己的永生而自豪,如果可能,他更想成为一个普通人,把自己这永恒的生命分成无数人,留给那些更需要它们的人。
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帮助他们,对于普通人类而言,瘟疫一旦感染,只有死路一条。很多人选择在狼狈之前便死去,但也有很多人不愿这样做,并不是因为他们相信转机,而是因为他们不舍离开他们身边的那些人。如今疫情能够被勉强控制,不再感染新的人,已经算是无比万幸了。
在前往罗梅罗城堡之前,安赫尔已经安葬了西尔维娅,就在府邸的后院里,永远地守护着这片土地。按照道理,他应该将她火化;火,勉强可以算是这场瘟疫唯一可以匹敌的敌人,但他不愿那样做。
他已经见证一朵花枯萎,却没有任何帮助他焕发生机的办法,他不愿意再亲手毁灭他。
他把她安葬在自己最爱的那个棺木中,胸前附上他们婚礼时她拿着的捧花。她的嘴角似乎带着微笑,尽管她的肌肤已经惨白如土,全身上下都瘦削到触目惊心,但在安赫尔眼中,她永远都像婚礼时那样美。
鹤林郡与天鹅郡以黑森林为界,划分并不明显。黑森林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屏障,将来自天鹅郡的许多邪恶气息隔绝在这片森林之外,尚且保证了鹤林郡上人们的生活完全。而他们也因此能够自由地穿梭在这两个郡。
但是进入夜莺郡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
作为皇城,一旦瘟疫传入城内,危及皇族,那无非会让这个国度翻天覆。在这方面,皇家表现出了极度无情的自私,但他们也不得不自私。
作为守护整个巴普国人民的皇族,他们必须保全自己,才能践行他们的职责。尽管如今巴普国这连天的烽火,已经让人们不知道该如何相信那高高在上的皇族,究竟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审判之眼?我好像听过有关这个东西的传说。”
行车的老伯嘀咕了一句。
“真的吗?阿伯,他真的存在吗?”尤莉丝好似突然提起了精神。
“传说布罗姆一世利用世上只有他一人能够寻踪的四大信物建立巴普国后,那些神秘的东西便回到了他们原本所在的地方,取而代之,一件象征人类这一种族的信物诞生了——名为‘审判之眼’,从此高悬于那皇宫的大殿之上,就如上帝的眼睛,时时刻刻监督着布罗姆一族的统治。如果他们有违建国时的誓言,不能保护好人民,及时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他们就会受到神明的惩罚。”
老伯的话句句严肃,就好像让尤莉丝已经能够翻阅这层层的高墙看到那闪烁着光芒的上帝之眼。
“一介车夫居然如此有涵养?”鹤臣带着那骇人的面具,双手抱怀,警惕地打量着拉车的老伯。
而那老伯也毫不示弱,“不要小瞧别人!我拉车四十余载,每天面对不同的人,也听过不少故事。”
天鹅郡依旧荒芜四起,浓郁的阴沉天色让她一度以为自己还在渡鸦郡。昔日郡上的朋友和相识纷纷不知所踪,也许是死去了,但她更希望他们是逃出去了。
“如今天鹅郡变成这副模样,街上连人都很难见到,您为何还在坚持拉车呢?您不怕瘟疫吗?”尤莉丝有些不理解。
“与其说是坚持,不如说是习惯,如今拉车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如果我不拉车,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不过还是很感谢你能够载我们一程,这可是为我们解决了大麻烦。”
老伯开朗一笑,抽了一口手中的烟管,“年轻真好,还有能为之烦恼、为之奋斗的事情。如今老伯我啊,就是靠着日子过。即使真的染上了瘟疫,我也不过想在死前喝一口美酒。但你们不一样,一定要保重。”
很快,他们到达了天鹅郡与夜莺郡交接的城门。
按照计划,他们会先按照常规,尝试从城门通过。如今天鹅郡的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如果他们足够好运,也许可以获得通行。
即便被阻止也没有关系,鹤臣还有一肚子鬼主意,他们一定能过进入夜莺郡。
“夜莺郡现在严禁进入,尤其是来自天鹅郡的马车。”
“我是尤莉丝?艾雷克希亚,奉艾尔曼诺?康斯坦丁之命,前往皇城!”为了让这些凶神恶煞的守卫信服,尤莉丝还又补充了一句,“十万火急!拜托你们通融一下!”
但那些人似乎不以为然,长长的刀枪交叉横在马车之前,没有一丝要动摇的意思,“无论你是谁,都不可以通过。”
“你们说话最好小心一点,她是凡妮莎的女儿,整个巴普国上下只有她有办法打败凡妮莎。耽误了事情你可赔不起!”
安赫尔见状立刻刚硬起来,却奈何这些愚昧的官兵尽是软硬不吃的家伙。
“不行就是不行……”不过听闻“凡妮莎”三个字,那个一直义正严辞的官兵,还是出现了一丝不太自然的慌张。
“不过既然是凡妮莎的女儿,一定也有两把刷子吧?先把天鹅郡的瘟疫驱除吧!”他和身旁的,门卫不约而同的笑起来,“不是巫师么?让我们看看你的真本事啊?!”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安赫尔听闻此言,实在是怒火中烧,鹤臣更是坐不住,甚至想要伸手去掏那背后竹筒里的箭。
尤莉丝赶忙阻止下来,让他们都暂时平静下来。
与他们相比,她是那样的隐忍,虽然眉头紧锁,但似乎在努力找着什么突破口。
“我要跟你们的士兵长谈话。”
“士兵长不会见你们的,赶紧离开这儿吧!不要挣扎了!”
“拿开你的手!”
那个士兵不耐烦地催促着他们离开,甚至拿枪扯动缰绳,让车夫的马儿险些受惊暴走。这让那位车夫老伯很是不爽。
“谁要见我?”
也许是他们的争吵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士兵站中缓缓走出一个棕发的男人。
他扛着枪,掐灭了手中的烟,来势汹汹,脸上充满了厌烦。但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出奇地柔软起来。
他怔怔地望着安赫尔和尤莉丝,片刻之后才开口。
“我们是不是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