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砺霍然一寒,眼里盛满震惊,花了几个呼吸才将这消息消化。明明不久之前刚有人报他,言之凿凿凤辰的车马五里之后都没有没有兵力跟着。
凤砺的腿开始发软,他才刚开口和凤辰谈帮他出城,谁料想,居然……这么快!
“殿下,微臣在房后安排了一辆马车,可送殿下离开!”
凤砺看着秦坚,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
秦坚又道:“现在城南的门还是我们把守着,殿下速速动身,必定可以出城无虞。”
凤砺心头一时翻江倒海,这一走,他等于要放弃一切,从此以后像丧家犬一样前途未卜。
可是不走……他的目光停在秦坚包扎着的伤口处,赌了,这一刻他相信这个人。
他决了心,站起身来,脸上展开一幅正常不过的微笑,对着满厅的人道:“先别动,本王眼下有一点小事需要处理!稍待片刻!”
说完,他也不等众人的反应,急忙从座位上起身,由秦坚领着从大厅的后门匆匆退下了。
主角一走,大厅里寂静得了好久,那些士兵该挟持着白锦玉的还是挟持着,该拿刀枪逼着他们几个人的还是逼着。渐渐地,他们之中有些开始奇疑,凤辰刚才和凤砺一番打斗,他的武功之高人人都看在眼里。奇怪的是如今凤砺已经不在,他居然没有急于趁机会把白锦玉抢回来。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凤辰终于有所动作了,这一次,他走向了刚刚凤砺所坐的正座,朝前一站,转过身来面对众人。
大厅之上,入目之人,修长隽秀,仙姿逸貌。
他道:“诸位,反贼凤砺已被捉拿!”
短短八个字,诺大的华厅一片死寂。
片刻后,这死寂就像被刺激了一样,不明就里的嘈乱声四面八方翻动起来。
“郑王殿下怎么可能被捉拿?!”
“对,他在哪儿被捉拿?”
“如果被抓,这晋王又没离开过,他怎么知道?”
……
质疑声浪中,凤辰目光耽向那几个挟持着白锦玉的壮汉,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他们撞上凤辰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缓缓垂下了手臂。
议论声逐渐小了下去,凤辰将厅下的一干将领细细扫了一圈,诚然道:“诸位,这十几日来死的人已经太多,本王不希望再看见有人送命了。如实相告诸位,方才进来那个人,中书舍人,秦坚,他是皇上的人!”
这个劲爆消息,满场人像被浇了一盆冰水,从头顶冷到脚心。
凤辰继续道:“刚才他跟你们郑王说,皇上的兵甲已经开进了城南,转眼便要杀到此地……所以,郑王走了,已经跟着秦坚从后院乘车离开,如若没错的话……他现在应该要到安仁坊了!”
安仁坊?
白锦玉心头一跳,安仁坊就是他们刚才的来处,是朝廷的营房所在!
凤辰这么说,也就是说凤砺已经被捉到皇帝跟前了!
苦肉计,擒贼先擒王,以最小的代价兵不血刃……
这一刻,白锦玉望着宛如璧人的凤辰,来之前,他说不会让她出事,果然,没有出事。
身无寸铁,却逆转局面力克一万多兵甲,真的太惊人了!
群龙无首的将领中有人慌了,茫然地问道:“那我们怎么?我手下的兄弟们要怎么办?”
“我等是为了郑王能当皇帝才来长安的,如今郑王都被抓走了……我们算是怎么回事?!”
“郑王殿下覆灭了,我等也是死罪难逃,我看不如将眼前几人杀了,痛快痛快!”
“好!”
……
人心惶惶,在几个无脑大汉的煽动下,大厅当即一片吵杂,各人都发表了自己的建议,最终大多都同意杀人泄愤。
“稍安勿躁。”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浑厚的声音压过一片众人。
一个魁梧的身影从白锦玉身边走过,他手中拿着一根步辇的木杆,在因他而忽然安静下来的大厅里,走到了凤辰的身边。
是程易!
凤辰的唇边漾开一抹微笑,在他温和的目光中,程易在众人面前除下了自己的头盔。
大厅中安静得落针可闻,人们的目光汇聚在程易的身上。好些人觉得他似曾相识,可是斑白的鬓发、沟壑的皱纹,一时又令人踌蹰。
“程将军?”有一人试探地喊了一声。
程易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客气道了一句:“不敢当!”
这就算是承认了,当即大厅跟炸开烟火似的一片喧闹,又像一潭死水突然通了泉眼,活了起来。
“天,真的是程将军啊……”
“我十五岁那年入伍从军,便是投在程将军帐下的!”
“哇,好生羡慕。”
“我平生谁都不服,就服程易将军!”
“程将军……我们想你想得好苦,这些年你都去了哪儿!”
有的人甚至喜极而泣。
程易目光扫过众人,这里面十之七八都曾是他的部下,想曾经,他也是一个驻守边关、驱除鞑虏的将军啊!往事如烟,时光摧枯拉朽,再站在这些旧部面前,他已经两鬓斑白。
他双手示意众人安静,提振了一口气,正色道:“众将听令,皇上要杀的只有郑王一人,你们如今仍是天子的将士,不必为性命作忧虑。”
众人一听,浑然一怔,片刻之后,几乎异口同声道:“是!”
郑王坐上秦坚为他准备的马车,一路往“南门”驶去。
一刻的时间后,车外的马夫“吁——”一声叫停了马匹,车子似乎到达了目的地。
“殿下,微臣先下去看看!”秦坚恭谨地向郑王请示。
“快去,让他们打开城门!”凤砺催促道,语气有点不耐。
秦坚沉着地应允,弯腰从车门里出来,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车内的凤砺正想着出了长安后该往哪里去,忽然听见“嘭”的一声响,车门被人用力地从外面一关!
他陡然惊觉到什么,脸色煞白地朝车门口扑去!然而还没碰到门边,车门上已响起了一串钥匙扣上铜锁的清脆声音。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秦坚、秦坚!”就算见过再多屠戮杀伐的郑王凤砺,这一会儿也发抖了。
外间没有人回应,车子却又继续前行起来。
“放我出去!”凤砺心惶欲死,用健壮的双腿用力去踹车子门,可是“铛、铛”,这车门发出的声音有些诡异!
他使全力往上猛砸了两拳,车门应声而裂,一块木板掉了下来,露出了里面黑色的精铁!
他大惊失色,转身用渗血的双手去扒车窗,这车窗竟也是精铁封死的!
凤砺就像在数九寒天掉进了千尺冰窟,冷得浑身打颤。这不是车、这根本就是个铁笼!他被骗了,秦坚根本是假意变节,他和凤辰用一鞭子苦肉计让他相信了秦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