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帖木儿见久拿不下何肆,也是有些羞愤。
自己要是父传的武艺还则罢了,偏偏这刀法是从小被邻帐的长川叔提点调教出来的。
这不是丢贡真部的人吗?
何肆面不改色,只是感受到体内气机逐渐亏空。
双刀任挥舞不停,后背却是毫无征兆抽出一条胳膊来,施展一式“举手相招来”。
远处已经是退避许远的一名五品狄人猝不及防,被拔葱一般扯了出来。
还未近身就糜烂在两人的鏖锋之中。
何肆心念一动,老龙汲水,攫取血食,面色才红润些,聊胜于无。
却是被阿依帖木儿找准空档,一刀砸碎半个肩头,贪小失大。
阿依帖木儿冲何肆叱骂道:“你这厮,好生泼赖!”
何肆不答,肩头血肉撕裂之伤,如同一张参差大口,瞬间咬合,恢复如初,双刀交错,刀势更猛。
何肆使得这招激将法虽然拙劣,但狄人好勇斗狠,哪经得住这般挑衅?
当即就有众多披挂在身的狄人合围过来,要给何肆“加餐”。
阿依帖木儿怒上心头,好在将威犹在,令行禁止,三言两语喝退手下那抱薪救火的蠢笨之举。
……
远处的营州左卫阵仗之中,刘传玉一身气机早已散尽,却也曾经沧海,只是负手而立,远观两位刀客如火如荼的交战气象,面若平湖。
这位完全之人现在也该改回原名叫作刘喜宁了。
覆面凿在玄龙城外就打烂了,纵使能工巧匠也捏不住再一张别无二致的,而且‘传玉’一名,实在为尊者讳。
如今陈含玉稳坐天位,自己也代太上皇看到了他的励精图治,自玄龙城再见之后,他也就放下执念了,剩下的,就是保全有用之躯,武道之上再攀登。
俄顷项真与英野暂时罢手,退回各自阵营。
项真眉梢微挑,轻叹:“这齐大财神的小外甥,多日不见,武道怎么还走下坡路了?”
刘喜宁不答,只默默注视战场,至少确定何肆性命无虞。
那阿依帖木儿亦非泛泛,自己遥感气象,恍惚间还以为是息长川亲临呢,故而此战必酣。
三人俱是隔岸观火,不急不缓,彼此心照不宣。
若是以头顶几只海东青盘桓的视角俯瞰全局,一条土河分隔,东南西北几乎各有驰援,单论武人捉对,真是投石入海,不起波澜。
项真用手肘顶了顶刘喜宁,道:“你说他来蹚这趟浑水作甚?万一缺胳膊少腿的,齐济不得发疯?”
刘喜宁叹了口气,陈含玉何故将何肆留质京城?
也是知道他的金贵,是能一石激起千层浪的。
如今抱扬汤止沸、火上浇油,自己和项真多半死不了了,但死的人可要多起来了。
这傻小子,虽纯粹许多,却绝对不会不察此举以私害公,倒是心安理得。
如此也好。
……
天子大军从德胜门出京师,后有两大支柱,一路是河北卫所屯军,一路是山东备倭兵,黄河以南也是秣马厉兵,整装待发。
山东鲁王陈炳荣表了态,三大早就超了统制的护卫令行禁止,听候调遣。
关内道三大塞王亦是如此。
身怀一块暖玉的庾元童先行一步,一路顺遂,已抵至关外道。
迎面截住了手持屈龙的于持去路。
两人相视一眼。
于持开口道:“怎么没把你侍奉的天家捎带身边?”
言语之中多有不屑,这些从龙之人的武道,都是空中楼阁,没有根基,离开了他们侍奉的“龙”,登时倾坍。
三品巅峰境界的庾元童又如何?
能强过刘喜宁?
离了陈含玉,至多维持在四品守法境界。
庾元童不是个牙尖嘴利的,只是以拳头证明。
拳风呼啸,直撼于持面门,于持一怔,不知不觉间早已落入气机游丝钩织的罗网之中,堪堪侧头避过,耳朵刀割似的疼,一抖手腕,以屈龙斫断无形大网。
屠龙未遂的屈龙,如蒙封正,铦利更胜以往,刀锋所向披靡。
不同于受人辖制,屈龙并不自晦。
盖因于持蚕食了翼朝余下龙气,现在手握屈龙,就像屈龙还使铁闩横门插在白龙头颅一般,二者相持不下。
故而于持挥动屈龙,好比鹬喙被蚌壳夹住,单纯甩头晃脑,抡动蚌壳。
也不存在谁压制谁,保持一种诡异的平衡,不叫渔人得利。
两人点到为止。
于持志不在此,而是冲何肆来的。
今年二月,他还在临昌县牢中与何肆那小人屠有过一场柙中搏杀。
当时便有一段未了因果,乃是天以弄人,今日便遂了天意,意欲与他再分个胜负的。
一路不乏武人开道,抬头见天象都为之眩乱。
他是这般,庾元童也不例外。
只能说,三朝气运系于两人这一战结果,就看是于持胜了,黑龙蛰,白龙立;还是何肆胜了,白龙殪,玄龙出。
如是,自然不能被庾元童给拦路。
果真庾元童身侧,手持半把长刀弃市的吴恏现身,用一只眼睛斜看于持,不满道:“宵小蟊贼,这是你的刀吗?就握着不放?”
于持伸手,横刀,笑道:“是你的,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吗?”
吴恏断刀之上长出刀芒,直指于持咽喉。
庾元童略带腼腆道:“不知可否为我掠阵一二?”
吴恏惊讶于这同行寺人的厚颜,问道:“你有帮过我那小师侄儿吗?”
庾元童郑重点头,认真道:“有,还不止一次。”
吴恏咧嘴一笑,“那便好说。”
刀芒一敛,吴恏虚空一指,点兵点将道:“暗箭伤人,含沙射影那厮,别瞄了,出来单挑啊!”
只有独臂的白羽流星空放角弓,气机如箭,破空而至。
吴恏也就等着这一份气机勾连,一招刑不在侧。
弃市刀罡已然高悬百丈外的白羽流星头颅之上。
白羽流星眼见刀罡临头,身形急转,两人互换一招,各有损耗。
显然是吴恏更胜一筹。
庾元童见他柿子挑软的捏,也是无奈。
人屠一脉自两位化外祖师后,便江河日下,你好歹是自徐连海后止跌后,堪当中兴的一号人物,怎就不能挑一挑息长川这位二品的硬茬?
好在庾元童也不是不识好赖之人,有所助益便是心怀感激。
陛下自有后手,待时而动。
霎时间,周回多处莫名之地炸出巨响,空花阳焰,梦幻浮沤,有别人间。
是异象频生,天际霞光万道,似有神魔交战。
陈离皇帝占地利于李且来甲子荡魔的灯下黑,不仅趁机招揽江湖邪道人士,更是真有化外之魔成为座上宾,外加仪銮司多年苦寻宿慧之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刻,倒也使得顺手。
(进小黑屋了,前前后后改了三十几章,删了好几万字,小说已经面目全非,小万是一点心气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