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事不好办啊!”
在基隆城政务办公厅内,军政的几个高层人物,以秦浩为首,围坐在一具火炉边,一边翻弄着刚刚从新竹运来的土豆、红薯、玉米等作物,使这些作物能够受热均匀,一面讨论着如何应对郑家来使。
郑芝龙的水师被阿莫里姆率领的海军击退,他驻守的厦门城的家人也被赵昶请来了基隆城,郑家安置在台岛十年的基业也被陈虎一举攻破,连郑芝虎都被生擒。
这些生擒的郑家士卒每日里可以为基隆城带来庞大的利润,特别是矿山、煤山一类的高强度工作如果没有这批劳力,绝做不到如今的规模。
面对如此巨大的优势,秦浩说不动心是假的。
他实在是不想放人。
“除了郑芝龙的亲属,其他的一概不放!”秦浩放下手中啃到一半的玉米,看向在座的文武官员。
韩咸、赵昶、陈虎、李毅等几位武官倒是没什么意见,主公说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至于以诸葛玄为首的文官集团这次也集体沉默,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这次陆军、海军的优势实在是巨大,要是不狠狠捞一笔,就是卖国,诸葛玄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忤逆众人的一直利益。
“既然大家没别的意思,这件事就交给诸葛玄你去办吧。”秦浩自然又当起了甩手掌柜的,想要将所有的后续交给他处理。
闻言,诸葛玄摇着头,给出了一个秦浩必须出席的理由。
以秦浩为首的文武,已经不是一个小打小闹的海商,而是拥地万里,辖民二十万之巨的一方霸主,是时候宣告出世。
秦浩一边听着,一边啃着剩下的半刻玉米,沉思片刻后,只道了一句:“可!不不过先晾他们几日,再行接见。”
........
因为秦浩的一句话,郑芝龙不得不在基隆城的客栈内待着,所幸秦浩没有限制他们的出行,一行人还是可以在城内外采风。
众人信步随着人流在街道上行走,观察街道和城内的景象。
因为战争打胜的缘故,城内的人似乎全都出现在了各条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沿着宽阔平整的烧灰道路向着自己的目的地行走。
出于军人的本能,郑芝龙的和他的亲卫、随从们,用军人的眼光近距离的观察着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各色人等。
城郊的种田人,左近工场里的工匠,“秦汉商号”里的商人、职员,更加令他们感兴趣的就是那些身着用竹布制成的军服,外面罩着竹甲的兵士们。
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军队与百姓并肩而行,只要不是百姓混杂进军人的队伍,便是相安无事,百姓们不会因为一旁是披甲执戈的军人而惊恐,而军人们见到一旁的百姓也会含笑而过,偶尔有相熟的人,还会点头打个招呼,鉴于军规,在队伍中也只能是点个头罢了。
整齐有序的步伐,那种千百人如一人的气势,配上干净整洁的红色窄袖排扣军服,行止中虎虎生风。
那种顾盼自雄的勃发英姿,与别处明军的萎靡不振形成鲜明对比。
郑芝龙细问下,才知道这些人是“警察”,和大明的巡防营一样,负责城内的巡逻、治安、救火、警戒等事务,还算不得是基隆军中的野战精锐之师。
他们大多数是编练不久的新兵,是按照一甲一兵的标准从各处抽调上来到各个城池中服役的兵马。
比起海上海贼、大明兵马来说,从观感和气势上已经强盛过不少了。
“真正的精锐,那得说是双大营的兵!”基隆城的男女老少在提起自己的军队时,往往都是如此说法。那种语气和表情,让人觉得仿佛是在夸奖自己的子弟。
这就更加引起郑芝龙的惊讶了。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衙役如同刀刀剃。”这是从南到北无比正确的真理。
大明百姓人们对手中握有刀枪的人们,不管他身上穿的什么样的甲胄号衣,都是敬鬼神而远之,哪里还会夸奖一番?
所谓的双大大营,便是顺天、戚家两个大营,分别驻防在基隆、新竹两处的要冲所在,充当着镇海神针的作用。
这担任着治安巡逻任务的兵马,都是如此精锐,那号称主力之师的双大营兵马会是精锐能战到了什么地步,郑芝龙的想象不出来。
算了!
想不出来便不去想他,左右现在人在基隆城,总是有机会目睹一下这双大营的兵马究竟精锐到何等程度,较之内地大明家丁差距多少,比起辽东边军、后金喇叭兵孰强孰弱,到时候一看便知分晓。
主意打定,便仔细观看起路旁的景致来。
由于多年海上经商,郑芝龙养成了一个职业习惯,每到一座城市,郑芝龙总是最先观察当地的物价,米价、布价、油价、盐价、肉价,由此推断一个城市的活力,
“南北口味,丰俭由人!包办酒席,大锅小炒,米面皆有!”
一阵热闹的吆喝,将郑芝龙的从思绪中惊醒,身边的侍卫都用请示的眼神看着他,“大爷,咱们就在这家用晚饭如何?”
看着馆子门口高高悬挂的牌匾幌子,“丰泰楼,好口彩!”
里面吃晚饭的人熙熙攘攘,杯盘交错,猜拳行令不绝于耳。
一阵面食的香气从用食楼的厨房之中飘出来,令这些自小便吃不到美味的汉子们有些拔不动腿了。
几个白案师傅正在娴熟的揉着手中的面团,那面团在人们手里不断的变化着形状,随即被揪成一个个剂子,间隔着再撒上油水在面剂子中,擀平之后混上芝麻,撒上盐和其他一些香料,放到炉子里烤,不多时,一个香喷喷油光光的烧饼便出了炉。
“走!进去瞧瞧!”郑芝龙也被这阵子香气勾起了馋瘾。
一行人进了酒楼,寻了个阁子坐下,早已有机灵的食楼小二小跑着拿着水牌子过来招呼。
“几位客官,是从内地来的吧?打算用些甚么酒食?”
“捡你这丰泰楼里有名的菜说几样出来?”
“咱们这里啊?拿手的菜除了一般的菜以外,便是松鼠桂鱼,鱼香肉丝,宫保鸡丁,辣子鸡、水煮肉片,这道菜还分羊肉片和猪肉片,回锅肉、水煮鱼,麻婆豆腐、文思豆腐等等。这些菜,您若是一时不清楚,不妨先看这水牌上的菜名。”堂倌不卑不亢的回敬了一句。
“酒有什么?”
“咱们这里只有烧酒卖,您若是打算喝黄酒,咱们得出去给您单买。不过,小的给您一个建议,咱们这里的菜极辣,配上烧酒,那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喝的酒!”
“面食有什么?”
“面食啊?!”听得几位客人询问面食,堂倌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几位客人。
“咱们基隆城只产稻谷、不产麦子,白面都是从外地运来的小麦磨制而成。那可不是便宜东西,您若是要吃玉米面的,或者是两样面的,便划算的多。”
“好了,这位小哥,这钱交给你,麻烦你帮我们提调一下,羊肉要吃,鸡鸭鱼要吃,面要吃,你说的那些菜式、两样面也是要吃,烧酒来一坛子。”
郑芝龙的和颜悦色的将几枚碎银子递到了堂倌手中。
堂倌用手巾垫在手上,接过了郑芝龙的钱,仔细瞧了两眼,提了一句:“几位爷,要是有空去换点银元使,那东西好用!”
郑芝龙一楞,没想到这基隆城竟然用的是银元,还没来得及细问,那堂倌亮起嗓子高声吆喝了一句。
“仁字号客人存柜上白银十两!”
这一声吆喝之后,堂倌转身离去将银元存在门口的管账先生处。
不多一会,一样一样的菜肴便被堂倌流水价送了上来,“虽说不是年节,不能喝酒,但是今天我破个例,大家这几日都辛苦了,可以喝一点。不要吃醉酒误事就是!”
看着堂倌搬来的一小坛子烧酒,闻着泥封里隐约透出来的酒香,郑芝龙的温言同亲卫们打着招呼。
“多谢大爷的体恤!”
“慢回身,您的菜!土豆烧牛腩!”
“水煮肉片!”
“宫保鸡丁!”
“松鼠桂鱼!”
一道道的菜被堂倌报着菜名送了上来。
令众人发愣的是,那一盆水煮肉片,名为水煮,可是硕大的瓷盆中全是油!
“小哥,菜是不是上错了?我们要的是水煮肉片,为何这盆中全数是菜油?”郑芝龙示意侍卫的去询问那上菜的堂倌。
那堂倌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有些鄙夷,但是出于职业性的习惯,还是很客气的向郑芝龙一干人等解释道:“列位有所不知,这所谓的水煮类的菜,名为水煮,实际上都是用油制成。不信您请看隔壁那桌,水煮鱼,更是一盆菜油制成!”
“大爷,这土豆,当年安徽府的伦相国也曾经在北方推广过,但是产量太低,农人不愿意种植。不想在这基隆城却是如此的美味。”
几个人饮酒吃菜,不住的品评一番菜肴酒品,倒也颇为惬意。
正在说话间,门口一阵说笑声,进来一群人。
看着这群人进来,郑芝龙的的不由得“唔”了一声,脸上颜色更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