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截下了这支押送妖族孩童们的车队,并从缉妖官的口中了解到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今圣上痴迷上了长生不死,在他看来,只要自己不死,那么极天皇朝就不存在盛极必衰的末路,他要让整个皇朝和江山与他永世同在。
而这名缉妖官打心底也觉得很怪,缉妖司创立的初衷确实是为了缉拿那些为祸人世间的妖族而创立的。
可后来不知怎的,一些犯了小错的妖族也被关押进了囚天牢中,而那些妖族最终有什么下场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被送进囚天牢的妖族从来就没有一个能走出来的。
而贤明的圣上不知何时也变的稍显昏庸,对于朝政之事从来提不起精神,反倒对今日捉拿了多少妖族倍感关注。
时过境迁到今日,虽仍旧打着拯救人界缉拿祸害妖族的噱头,可他们这些缉妖司所做的只是将所有能见到的妖族都抓住,无论老弱病残一律押送囚天牢。
心中虽然有疑虑,但他们也不敢多言,毕竟所有加入缉妖司的修士其“命魂”都被束缚了起来,一旦有任何叛乱的念头圣上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让他们去死。
他们之中大多都是死囚或流放者以及被追杀的亡命之徒,能为朝廷办事谋取利益和活命的机会他们很多人都不会放过的。
这几年不知有多少妖族有去无回,有多少妖族家破人亡。
听到这些,钟离的拳头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
“为己身谋长生之道,竟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岂是一个昏庸便可能为其推脱的?”
钟离的眼神之中的冷峻化作无形的利刃将这名缉妖官的内心斩成了万千碎块,他自然是吓得不敢抬头,连忙跪下求饶道:“我、我知道我也同他们做出了不可被原谅的事情,但我只是为了活命啊!”
“你为了活命,那他们又岂是甘愿去死?你为了你一个人的命葬送了不知多少条无辜的性命,事到如今......”
“你一句为了活命就可以推脱吗?”
“我知道......我知道啊!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在这之前我从来就没有做错过什么!是他们栽赃陷害于我,还妄图将我处死!我不这么做,不去找一个强大的靠山我真的没办法活下去的!”
“我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呀!!”
“我也知道他们会有什么下场,我也明白我做过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可是......可是,我难道说一开始就该乖乖去死吗?!”
他歇斯底里地哭喊道:“难道我真的没有任何活路,难道他们要我去死我就真的得去死所有人才能称心如意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我生来就是为了在那个时候死的话,那这天地为何要让我诞生?又为何......为何要让我不想死啊啊......”
他哭诉着不断地用拳头捶打着地面。
“我也不想这么做的!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啊啊啊!!!”
“我不想杀人,我只想活命!只想活命啊!!”
听到他这番哭诉,看着他的神情,钟离知道他并未在撒谎,那些都是最真实的情感。
只是,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做过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那些因他而死的妖族也不可能就这么原谅他。
任何人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帝君......”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一个对钟离来说并不算熟人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虽然跟她不熟,但钟离还是知道她的。
千岩宗戒律司幕后的执掌者,夜兰。
她毕恭毕敬地单膝跪地在钟离的面前微微低头,说道:“恕我冒昧,我是千岩宗戒律司的执掌者,名为夜兰。”
此刻夜兰的内心也很是惊愕,她是察觉到了凌驾于凝光之上修为的存在才赶到这里看看是怎么回事的。
没想到还未等抵达,那再度突破了数道境界的修为把她彻底震撼到了,等来到四周时她听到了那名讳。
看着眼前这个神秘又强大的男人,不知怎的,哪怕是第一次见面,夜兰也非常确信他就是岩王帝君。
“你为何会在这里?”
钟离有些疑惑,为什么能在这玉霞国附近碰见夜兰啊?
对此,夜兰说道:“受宗主大人之托前来调查缉妖司与妖族一事,我已然去过妖神界,那里的情况不容乐观,妖尊被暗杀受了重伤,许多妖族势力都觊觎妖尊之位,整个妖神界一片动荡不安。”
“帝君......又为何在此地?”
听到她的询问,钟离回应道:“不过是云游四方,恰好路过此地。”
夜兰听得出钟离话里有话,于是说道:“不知帝君对此事有何看法?”
“那极天皇朝以一己之欲肆意妄为,剥夺无数妖族或人族性命,此事我不会忽视。”
听到这句话,夜兰说道:“帝君心系天下苍生,此等决策乃我等心之所向,我定然会为您的决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帝君......”
“根据我的调查,我发现此事有端倪之处。”
“说。”
夜兰将这段时间调查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钟离。
原来自那天离开千岩宗后,夜兰就先行一步去了妖神界,打探清楚妖神界的局势后又利用人脉调查到了对妖尊刺杀的幕后主使的线索。
这一切都仿佛是有预谋的,而根据这名缉妖官所言,他们大肆抓捕妖族是从六年前开始的,而妖尊被暗杀的时间则是在五年前。
中间相隔的时间并不长,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它们之间有何关联。
而夜兰又深入调查了一番,发现事情果真不寻常,按理来说,哪怕是极天皇朝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妖族动手。
极天皇朝能在人界称霸,可若是放在妖神界的面前,他还得掂量掂量自己才行,要知道妖族会栖身妖神界,可不是一个极天皇朝就能做到的。
妖尊遇刺之后,为了防止妖神界动荡,这份消息妖尊早早地就下了死令封锁,可问题是这份消息最终还是闹到了整个妖神界的妖族几乎家喻户晓。
是谁泄露了消息?
而在消息泄露后的半年里,极天皇帝才做出了掳掠妖族这种事情。
这一切的一切,定然有一个幕后黑手在暗中推动。
“如若我的猜测没错的话......这个人有两个目的,其一......借助妖族之手挑起战争灭掉人族,或者......”
“利用妖尊之位无主的现状与极天皇帝里应外合,彻底灭掉妖族。”
夜兰的推测不无道理。
若只是单纯地为了自己,那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现在因为这几年的事情,妖族和人族的关系非常的差,除开那些不在乎这些只想好好生活的。
妖族大部分人甚至已经仇视上了人族。
而人族不加收敛甚至变本加厉的行为无疑是火上浇油,届时战争的打响甚至连一个理由都不需要。
那时也只会有两个结果。
要么妖族灭掉人,要么人族灭掉妖。
这可不是关乎个人的事情,而是关乎两大种族之间的生死存亡。
对此,夜兰继续说道:“若此事发生,乃是关乎整个人族的安危,若妖神界与人界开战,那必将令天下血染万里生灵涂炭。”
“恳请帝君出手相助,平定这次危机。”
听到这句话,钟离回应道:“事关重大,我自然会鼎力相助,倘若真如你所言,这幕后有人在暗中推动,那我必将会令他付出代价。”
这个幕后黑手打破了妖神界与人界之间来之不易的和平契约,虽然这份契约实际上并不平等,但最起码的两个种族都能相安无事,避免最坏的情况发生。
“我替这天下苍生感激帝君出手相救。”
说罢,夜兰站起身来,瞥了一眼仍然跪在那边的缉妖官,她说道:“此人无论出自何等苦衷,可他所做之事即成不可否决的事实,请帝君将此人交予我等,我等必然会妥善处理。”
钟离微微颔首同意了这件事情,而话音刚落,两个蒙着面的刺客瞬间出现在了这人的两侧,不理会他求饶的哭喊声,将他带离了这里。
“这些孩子我们也会负起责任照看或安顿的,就不劳帝君费心了。”
夜兰指的自然就是那些被关押在这里的妖族孩童们了,而那个把一切都告诉给钟离的妖族忽然跑了过来跪在了钟离的面前说道:“恳请帝君收我为徒!!”
听到这份请求,钟离问道:“我为何要收你为徒?”
“我......我父母都被他们杀了,我要报仇!”
听到这句话,不等钟离说什么,夜兰对他说道:“如此说来,你也打算跟他们一样,以报仇的理由去杀更多人吗?”
听到这句话,他连忙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要跟那些杀了我父母的人报仇雪恨,我不想杀人......”
“你为了父母的死而报仇,这是天经地义的,可问题是当你以一个正当的理由杀了一个人的时候,那么你还会杀更多人,那些人也许杀了你的朋友,杀了你的亲人,破坏了你珍视的一切,你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他们。”
听到这番话,他疑惑道:“做出了这些事情的他们难道说不该杀?”
“该杀如何?不该杀又如何?不过只是一个夺人性命的理由罢了,你尚且故此,而刚刚那人只是为了活下去而手染鲜血无数,你觉得为了活下去而去杀人,让更多无辜者因他而死,这是一份理由吗?”
“你杀了他们,认为合情合理,可如若有一天你碰到和那人一样的困境时,你极力辩解但你无法改变的就是你手中沾染了他人的鲜血。”
“在你看来,那些人该杀,可在他们看来,你也该死,你今后的人生要一直浸泡在仇恨的沼泽里吗?”
“不......我不会那些的!我有分寸!”
“你确实有,可当你手中沾染了鲜血时,你就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你杀了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你,你为了自保又杀了别人,如此往复便没了尽头.......”
“这样的人生你是希望的吗?”
“那我就该忍气吞声吗?!”
这个妖族少年与苏刘枫何其相似,恨意成为了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可这份力量的尽头却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好的归宿。
“我们就该死吗?!”
“你们有活着的权利,但我也明白选择权并不在你们的手中,我对此感到遗憾,只是......”
“当你的人生被恨意所吞没,当你的未来在生死间悦动,最终迎接你的,只不过是一片孤独的丘陵,甚至连一块墓碑都不会拥有。”
“那我该怎么办?!”
“让这一切都顺从天意吧,违逆天意者必将会自取灭亡......”
说着夜兰走上前去弯下身子在他的耳畔说了几句话。
他的表情立刻变得惊讶,说道:“你......你居然要我这么做.......”
“当你的一切都是正当的,被认可的,你被攻击时自然会有人站在你面前为你打抱不平,能支撑着你仇恨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力量,你该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小鬼。”
他沉默不语,最终竟放弃了拜师了念头,钟离没有听到夜兰说了什么,也没有刻意去倾耳窃听,这些事情钟离知道自己没必要去知晓。
最终在夜兰部下的护送下,他和其他人离开了这里,夜兰瞥了一眼旁边的岩王帝君,在内心微微叹了口气。
暗道:“看来都被帝君看穿了呢......”
刚刚夜兰的耳边私语其实并没有被灵力屏蔽,她觉得岩王帝君一定听到了,可岩王帝君不仅没有阻止或纠正她的想法,还是一副看穿了一切又不在乎一切的模样。
夜兰知道,自己耍的那些小心思在深谋远虑的帝君面前恐怕不值一提吧。
殊不知......钟离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