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昏之时,众人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站在田野上眺望着这片坐落在山坡与丘陵构建而成的地域,独属于狐族的圆形房屋坐落在各处,乡间小路纵横交错,少了几份世俗的繁华,多了些许尘世的静默。
刹那间,涂山昭歌记忆中的故乡与眼前所见的故乡渐渐地融合到了一起。
“哇!这也太美丽了吧!”
胡桃两眼一亮,望着这片狐族的故乡,内心激动万分。
“呵,喜欢吧?这里就是狐族的故乡了,名字也很直白,就叫【狐乡】。”
涂山昭歌走上来同胡桃一起望着故乡的景色,忍不住感慨道:“这可真是......百年、千年都不曾变化呢。”
狐族的孩童们在溪流边玩耍,狐族的成年人们也都在这份安宁之中平静而美好地享受着每一天的生活,在田间耕作、在家中纺织,少年躺在牧兽的背上在草地上悠然自然地看话本。
“我就是从这里诞生的......”
涂山昭歌的思绪也被过往的记忆所充斥,她也有一段属于自己的美好且单纯的童年时光呢。
“你垂落的耳畔边,流淌着的是谁人的依恋?”
涂山昭歌念出了一首小的时候一个狐族的少年写给她的诗句。
“湖中倒映着日落的更迭,晚风轻抚着你的侧颜。”
“入夜,敲响你心中的门扉,与你共赴水天相拥的边界线,于倒影中和你吻别......”
听到这里,胡桃好奇地问道:“听上去好浪漫啊,这诗是谁写给你的吗?”
涂山昭歌笑了笑,伸手捏了捏胡桃的鼻子,说道:“对啊,毕竟我可写不出这么肉麻的诗。”
“哇?!真的吗?谁呀?莫非是这位?”胡桃指了指后面的白青岚。
涂山昭歌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呵,指望他能写出这种诗还不如指望我来写呢。”
“是吗?那到底是谁写的啊?”
涂山昭歌转过头来,望着东面冉冉升起的一轮明月,微微叹了口气,眼中浮现了往日那人的容颜,说道:“算是......一个挺热情的花痴吧。”
“花痴?”
“咱在妖狐中论容貌也是名列前茅的了,会有花痴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那为什么要说是算是呢?听上去你也有些不确定呢。”
“对啊,因为我也有些不确定,差不多跟你一样大的时候,追求我的人能绕着你眼前这个小村子整整三圈还多,我在同龄人中容貌是数一数二的,但我的修炼天赋我说第二就没有人敢说第一。”
“这么厉害?!”
“你以为呢,这么多追求者中嘛,要说最锲而不舍的,莫非那个花痴了,他是第一次追求我的人,也是被我拒绝过最多次数的人,如此痴情的家伙,却又非常的理性,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算是半个花痴?”
直至现在,涂山昭歌也不清楚那个家伙到底算不算花痴。锲而不舍地追求她,还喜欢写诗给她,跟那些古诗不同,他写的诗跟旁人显得格格不入。
跟其他狐妖比起来,他不算优秀,和平庸的狐妖比起来,他又有些出彩。
怎么说呢,看上去很特别,又很平凡。
“嗯......”胡桃想了一会后问道:“听上去你很在意他嘛,这次回来不如就去见见他吧?”
涂山昭歌脸上的微笑僵了一下,而后抬起头望着狐乡的景象,说道:“见不到他了。”
“啊?为啥啊?莫非你们有什么矛盾吗?”
“不,我们从来没有什么矛盾,尽管有些时候他有些烦人,但我们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矛盾。”
“是么?既然没有矛盾的话那为什么见不到呢?”
涂山昭歌的神色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名为悲伤的感情,用有些失落地声音回应道:
“他死了.......”
“啊?”
听到这个回答胡桃立刻就愣住了。原来不是什么矛盾,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再也见不到了啊。
“对不起啊......”
胡桃有些自责地道了歉,自己不该这么追问的,把人家的伤疤揭开可不是她的嗜好。
“呵,你道什么歉啊,我只是告诉了你事实而已......”
涂山昭歌望向了这座狐乡的小村子旁的那一棵巨大的榕树,千年的时光让它长得十分巨大,涂山昭歌依稀记得那个花痴曾经在这棵树下给予了她一次尴尬的告白。
那时他在树上精心准备了一个小机关,上面有着一个礼物盒,只要机关一启动,盒子就会落下来的同时盖子也会打开,礼物会直接出现在涂山昭歌的面前。
等到那天到来时,好巧不巧地还下雨了,涂山昭歌撑着伞来到约定地点,而他连伞都没有打就匆匆跑了过来。
等到告白的话语说完时,他启动了机关,然后就是一阵长达一分钟的安静。
也许是因为雨水导致机关失灵了,一分钟过后出现故障的机关才被触发,礼物被砰的一下弹飞了出去,直接砸在了他的头上。
把他整个人都砸昏了过去,礼物盒打开后一颗明亮的晶石跳了出来,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时涂山昭歌内心是又尴尬又想笑。
但那礼物她还是收下了的,并把昏迷的他送回了他的家。
想到这件事情,涂山昭歌又忍不住笑了一声,因为这种事情并不罕见,他总是有很多用不到修炼上的奇思妙想,大多数时候都会把自己整的一塌糊涂。
“胡桃......”
“嗯?”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
听到这句话,胡桃有些惊愕,涂山昭歌居然主动提及了此事。
“呃......这样告诉我真的好吗?”
“呵,不告诉你的话你内心估计一直都很惦记此事的吧,再说了,既然来到了狐乡,也理应知晓狐乡的历史,咱们边走边说吧,别在这里耽误了。”
涂山昭歌讲起了关于过去的事情。
“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嗯,那就从开头说起吧,那是一千年多前的事情,那时的我甚至还不姓涂山,而是姓元.......”
涂山氏族和青丘狐族是狐族中的两大派系,其下便是一些其他姓氏的狐族了。狐族最注重一个人的修炼天赋和实力,其次是血脉。
元昭歌因天赋异禀而被涂山氏族长老收为亲传弟子,后来更是以惊为天人的修炼速度和实力在一众弟子中脱颖而出,也因此,元昭歌被赐姓【涂山】,从此成为涂山氏族的一份子。
而一直以来追求昭歌的那个少年姓任,单名一个奇字。
任奇从来就不想辜负自己的感情,在昭歌被收为亲传弟子后,他就想尽一切办法入了涂山昭歌所在的宗门,从一介杂役弟子开始当起。
那时的他知道杂役弟子和长老亲传的差距是非常大的,但他从不气馁,一直以来都在尽心尽力。
他曾经说过一句话。
“只要昭歌还没有中意人,那我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既然有机会那就得把握住!”
那时涂山昭歌面对如此多的追求者,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他们给的礼物无论有多珍贵,她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任奇也正是因为知道了此事,所以才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他知道涂山昭歌就是他此生非娶不可的那个女孩。
所以,无论别人说什么,怎样打击他,怎样讥讽他,他对此都熟视无睹。
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件事情,没有错!
在底层的杂役弟子摸爬滚打后,任奇也迈步到了普通弟子的门槛,但因为他没有什么天赋,所以一直都没有长老或峰主看中他。
在宗门比试中也是屡屡失利,但他从来都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被打倒。
有一次,他终于为自己争取到了观看宗门大比的名额,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能见到涂山昭歌的机会,因为涂山昭歌一定会参加宗门大比。
他因此高兴了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第二天满怀激动地起了个大早,好好打扮一番后就随着其他弟子一同踏上了前往宗门大比现场的天舟。
等到了现场后,任奇目不转睛地看了一场又一场的比试,直到涂山昭歌出场时,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
那个在自己的心里埋下了名为“爱”的种子的女孩终于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变得不一样了。任奇这样想着。
她更漂亮了,更成熟了,更强大了.......好像也更冷漠了。
但任奇一点都不失落,给她加油打气,看着她赢下了一场又一场的对决,他发自内心地为她的实力感到自豪。
虽然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但任奇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很大一步了。
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不知更迭了多少次,能见到她的次数依旧很少,但任奇从来就没有听到过她有意中人的消息。
某一天......
任奇很幸运地得到了去听氏族长老传授功法的讲堂的机会,而涂山昭歌也会在。
他当然迫不及待地就过去了,比任何人都要早早地就到来的他还得到了长老的赞许,让他坐在了最近的位置。
来的弟子越来越多,这些弟子大多数都是一些内门弟子,像任奇这样的外门弟子几乎少之又少。
所以任奇是很幸运的。
之后,涂山昭歌出现了,坐在前面的人都自觉地给她让了位置,涂山昭歌也坐在了最前面。
那是自入宗门以来,自己和涂山昭歌最近的一次。
任奇没有借此机会和她说话,因为听长老传授功法的机会也是很难得的,而是既然来到了这里,那么认真听讲也是尊重他人所必要的态度。
虽然到头来啥也没有听懂,但任奇一字不落地记住了长老说的每一句话。
等到结束后,任奇抓住机会在涂山昭歌没有离开时找到了她。
“昭歌!”
听到有人直呼自己的名字,涂山昭歌甚至有些诧异,要知道在宗门内,敢直呼她名字的,除了长老和宗主外就没有任何人了。
她在宗门内的称号为【月澜】,同门称呼她为月澜,师弟称呼她为月澜师姐。
看着面前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涂山昭歌一时没有认出他来。
任奇拍了拍胸膛,欣喜道:“是我呀!任奇!向你告白了一百八十三次的任奇啊!”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时,涂山昭歌才想起这人是谁。
自己几乎已经有一百多年都没有见过他了。
那个总是喜欢和她告白的整天乐乐呵呵的傻小子,没想到他居然也进入了这个宗门。
“是你......”
见涂山昭歌还认识自己,任奇更高兴了,对涂山昭歌说道:“对啊对啊!就是我!昭歌,我终于能像今天这样面对面跟你谈话了呢。”
“有事么?”
涂山昭歌知道他的性格是怎样的,所以也没有在乎他怎样称呼自己。
“当然有啊!”
说罢任奇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十分漂亮的玉镯。
“嫁给我吧!”
怎么说呢,有些意外,却又很合理的回答。
只是涂山昭歌没想到这家伙费尽心思加入这里,还是维持着内心的这个念头。
涂山昭歌回应道:“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但我的回答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
“我不会嫁给你的。”
听到这个回答,任奇非但没有失落,反而还高兴了起来。
看着他傻乐的样子,涂山昭歌有些不解,为什么自己屡屡拒绝,他却从来就没有失落呢,甚至连不高兴的神色都没有过。
“太好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这句话令涂山昭歌为之一怔。
“以前......”
记忆不断涌入脑海。
以前的自己......说实话,涂山昭歌已经不记得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了。
“你看啊,我还维持着初衷,你也没有什么变化,咱们这不是很合适嘛!哈哈哈......”
看着他大笑的样子,涂山昭歌说道:“如若没有什么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涂山昭歌转身就准备离开,然而任奇并没有伸手挽留她,而是说道:“那我们下次再见面吧!下一次我一定会准备让你为之心动的礼物的!元昭歌!”
涂山昭歌脚步一顿。
元,这是她真正的姓氏,是父母给予她的姓氏。昭歌几乎已经忘了,因为在这些年来,自己都是以涂山为自己的姓氏,其他人也都是这么叫的。
自己用这个姓氏的时间比原姓氏的时间久的多了,所以也渐渐地习惯了。
这个傻子还真的记得她的一切。
涂山昭歌没有回应他,自顾自般地离开了这里。
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个愣头青啊,再说了,师父说当下修炼才是重中之重,那些多余的感情能摒弃的全部都摒弃掉就行,否则的话在修炼时可是很容易滋生心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