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豆浆里的外源性雌激素，也可以妨碍继续成长，效果和吃药是一样的。
兰泽心里有点乱。
剩下的一堆体检项目，因为他有心事，就有些敷衍了。
在离开自助式体检房间之前，兰泽留下了一滴手指头上取的血，然后慢慢穿回了衣服。
血液检测的结果，会发送到个人手环上。想什么时候看都行。终端上已经显示了部分结果，他扫了一眼，大体正常，也就没心情细看了。
重新回到学校家属区之后，兰泽绕去食堂买了点吃的，这才回家去。
他走院子的，进门就是厨房。
张荷正在二楼孩子们的床前站着，无所事事地看着她那四个儿子自己往身上套衣服。
兰泽把手里吃的放下。看到厨房里做好的豆浆，他还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大口润润喉咙。
现在这个年龄再戒豆浆，似乎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哟，回来了？”张荷在楼上听到下面有声音，于是发现他了。
“回来了！”兰泽应了一声。
张荷探头向下望了一眼：“你怎么脸色那么沉重？几个细胞而已，明天你就补回来了。”
虽然寄送实验材料，并不是仅仅牺牲几个细胞，而是好几亿潜在人口的大买卖，但他俩都没在意。
“姐，我没寄样品出去。”
兰泽把买来的早餐，放进保温柜。自己端着豆浆走出了厨房，上了楼梯。
“哦？你改主意了？”
“嗯。我打算一会把兰花的实验方案要过来。如果她没方案，我就自己设计。这实验，我自己来做更合适。”
“好像是这么回事。”张荷点点头，又问，“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你现在不开心是为什么？”
“……我，”兰泽想了想说，“我长个了。”
张荷回头看了看孩子们，又看了看兰泽。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你几岁了，还长个？”
“是啊，看到身高长了，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兰泽觉得很无奈。“我以前和你说过，小麦发育比兄弟慢一点吧？”
“唔……你的意思是说……？”张荷立刻意识到了，是突变出的问题。
“兰花一直在收集我们这个突变的携带者资料。根据她的判断。我……怎么说呢。”兰泽忍不住捂脸。“我和你结婚的时候，大概相当于别人的十七岁吧。”
“……”这一瞬间张荷的表情变幻很精彩，最终凝聚成的是一种奇怪的笑容，“原来我还以为是错觉。这么说来，我真的是在欺负未成年人？啧啧……”
“……成年了。”兰泽继续捂脸。
“那你是什么时候成年的？”张荷的求知欲爆发了。
“发育迟缓的程度，大约是正常孩子的75%。”兰泽回答。“你算吧。”
“二十六点六六岁，相当于别人二十岁？”
“差不多吧……”
在这个阶段到底迟缓了几岁，并没有数据支持。姑且认为是六七岁吧。
张荷上一次怀孕时，兰泽才二十五岁。他那时候，算得上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大孩子了……吗？
他去育儿所领三个大儿子出来的时候，才差不多到了二十六点六六岁……不能再算下去了。人生经验是不可能按比例拉长与压缩的。虽然心理状态受到发育阶段的影响，心智成熟却与年纪无关。
“我终于明白了。”张荷握拳砸向手心，“为什么你的中二症经久不衰。原来根源在这里。”
现在兰泽简直想捂脸痛哭。张大姐的关注点，居然是在这上吗？
“姐，我什么时候中二过。”兰泽抗议。
孩子们全都从卧室跑出去了，他们跑进大卫生间里，有的直接解决个人排放问题，有的拉出了浴室柜下面的大台阶，开始踩在上面刷牙。
张荷离开孩子们的房间，伸手摸摸兰泽的头发。
“一直都很中二。”
兰泽整个人，一直带着某种奇异的少年感。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就算以前我挺傻的。少年期也该结束了。”兰泽继续抗议。
“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张荷小声说。“我一直担心，老了之后我走在你前头。到时候你也是个老人家了，一个人可怎么办？现在倒是不怎么担心了。”
“你瞎想些什么呢？”
“嗯。”张荷咧嘴笑着，“如果我活到八十岁，你相当于六十多的话。其实，还可以有相当高的生活质量。也有足够时间，再给自己找个伴。不管是结拜兄弟姐妹，还是再找个人结婚。都不至于太孤单……”
“你不觉得，这些事太遥远了吗？”兰泽忍不住打断他。
“小子，我三十六了。青年期马上过去了。”
青年期过去的女人，被称为：中年妇女。
“……”
就算张荷成为中年妇女，也是个相当有精气神的中年妇女。
兰泽有点懵。时间的流逝，比他感觉到的，似乎快得多。
“谢谢你等我回来。”张荷当着孩子们的面，拉着他的脖子，踮脚送上了一吻。
自家的四个熊孩子看到了精彩的场面，一边捂住眼睛，一边轰然叫喊起来。他们一阵起哄。
吻印在脸上，凉凉的，湿湿的。兰泽不知为什么有点心碎了。
今年年底张荷才真正到三十六岁。现在他三十岁，生理年龄相当于二十出头。
六岁不到的年龄差，背后是相差十几岁的生理年龄差。
他真怕追赶不上张大姐的脚步。
不知不觉间，他眼睛一热。一滴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了出来。
张荷回头看了看孩子们，赶紧把他拉到四个儿子看不到的地方。
“我们都是要长命百岁的。”张荷的指尖在他脸上划过，消灭了哭过的证据。“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兰泽轻轻抱了抱她，立刻松开了。他手里还有豆浆呢，没法使劲抱。“姐姐也饿了吧？下面有早饭。”
他俩的第五个孩子，已经准备好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们共同期待着。
他们俩人将一起看着所有的孩子长大。日子真的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