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狼狈的乐园主人独自坐在高塔的废墟之上,直到那个人的到来。
穆霆之从废墟上站了起来,拍去衣袖上沾染的浮灰,理好肩上的斗篷,精细得仿佛要去赴什么重要的宴会一般。
“你来了。”
染了血芒的月从他背后升起,乐园的崩塌还在继续。
乐园的主人却并不在意这一切,他只是专注且执拗地望着眼前人。
或许他选择的开端就是错的,像傅辰和殷萧那种,占尽了天时地利,穆霆之总是耿耿于怀姜栩看向他的视线里永远夹杂着的防备。
食草的小动物天生对危险敏感,稍有风吹草动就要钻回自己的壳子里。
穆霆之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姜栩身上,如果换一种方式,也许他们就不用走到这种地步。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哑,半张伤痕累累的脸被掩在斗篷下,“姜栩,你总是很偏心,明明都是怪物,你却更喜欢达蒙尼斯,连萨希罗德那个蠢货都能得到你的青睐。”
他的心里眼里有那么多人,唯独没有自己,嫉妒化作毒蛇,狠狠噬咬在穆霆之的心头。
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浑身雪白的小羊皱着眉反驳他,“不要胡说,所以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真是够无情的,连和他多说一句话都不肯。
穆霆之看到了小羊腕间的伤口,是,小羊不理他才对,他弄伤了他。
想要询问的话语到嘴边后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乐园教会怪物厮杀与生存,却唯独没有教会它们爱和怜悯。
高高在上的乐园主人习惯了俯视他人,习惯了强行掌控一切,他理所应当地将自己感兴趣的人拉入这场游戏,恶劣地想要将这点乐趣最大化,丝毫不顾这些东西有多危险,也不考虑对方是否会因为他的行为受伤。
没有心的怪物注定得不到主人的喜爱,再多的补偿也无法弥补曾经的伤害,他又拿什么和其他人比?
恶魔就在姜栩身边,像一头忠诚的护卫犬,时刻警惕任何有可能伤害自己主人的东西。
穆霆之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你身边的狗真多,也不怕他们打起来。”
姜栩秀气的眉皱的更紧,他不想和穆霆之在这里废话,“有事就快说,不要浪费时间。”
“脾气还真是坏。”穆霆之语气亲昵,“过来些,你站的有点太远了。”
哄小孩似的语气,就差没把他的坏心思写在脸上了。
为了逼他们尽快做出决定,乐园的崩坏速度变得更快,暗中操纵这一切的人就站在那里,等着他的猎物自投罗网。
姜栩还没有动作,一道机械音响起。
【亲爱的玩家,检测到您的任务进度有所推动,请尽快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任务倒计时10分钟,逾期将判定任务失败。
】
冰冷的声音下达指令,最后十分钟,姜栩愣了一下,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主系统是在逼着他杀死穆霆之吗?
少年脸上的神情变化尽数落入另一个人的眼底,他不过来,穆霆之就过去,不顾恶魔近乎要杀人的目光,他在距离少年大概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黑色的斗篷遮掩住了他大半的面容,皮囊损坏的怪物勾起唇,“做笔交易吧姜栩。”
说话间他又往前一步,穆霆之修长的指在两人间滑过,他脸上的笑意扩大,“好好考虑一下吧。”
穆霆之靠的有些近了,危险的气息袭来,姜栩本能地想要后退,身后的恶魔按住他的肩膀,他沉默地站在姜栩身后,在他后退的时候顺理成章将他揽进了怀中。
他掀起眼皮,冷淡的红瞳瞥向穆霆之,“说话就说话,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怎么,我吓到你的小心肝了?达蒙尼斯,我现在是在和他说话,滚开点。”
温和平静只是表象,潜藏在内里的癫狂从来没有变过。
“你想要什么?”
耳边滴滴滴的倒计时声像一条无形的绳子,牵动着姜栩的神经。
“你可以毁了这里,我送你们回现实世界。”他轻声许下姜栩无法拒绝的回报,穆霆之有能力做到这些,而这恰好是姜栩想要的,“乐园和现实世界的连接将会被永久切断,如你所愿。”
【倒计时七分钟,请玩家尽快完成任务。】
“那你想要什么?”
“你给了达蒙尼斯什么,我就要什么。”
乐园的主人执拗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进入马戏团后,他的样子和最初时稍有区别,鸦羽似的柔软黑发浸上雪色,发间生着的羊角为他染上一层非人的魅力。
大概是副本buff的影响,少年的眉眼比之正常时候更显柔和,漫着红潮的眼角垂下,无论是生气还是高兴,那双浅色的眼瞳里总像是含着绵绵情谊,轻轻一瞥就能勾得人神思不属。
和达蒙尼斯一样的报酬……
“你会遵守诺言?”
姜栩看向眼前神经质的男人,一个疯子的话能有几分真?可他不得不信,他现在可以杀死他,那么连接点一样可以打碎,但是这样的话他就无法返回现实世界。
看似简单的任务内里暗藏的陷阱将他逼上了绝路,往前就是悬崖,但却又退无可退,就算前方是深渊,他也只能继续往前踏出那一步。
“你之前防身用的匕首呢?”
没有回答姜栩的话,穆霆之没头没尾地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玫瑰匕首出现在姜栩的掌心,他的耐心已经剩余不多,“穆霆之,你说的,如果我愿意和你做这笔交易,你就要……”
“好了,亲爱的,我说到做到。”
乐园的掌权者眸中含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在姜栩褪去匕首的刀鞘后,他垂下眼睛,微微俯身,“我会做到的,所以可以吻我了吗?”
姜栩眼睛睁大,“你怎么知道……”
男人神秘一笑,对着姜栩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就是知道。”
【倒计时四分钟。】
姜栩握紧手中的匕首,他与眼前人仅半步之遥,对方弯下腰,只要他愿意,现在只需要抬头往前一点就能吻上对方沾着血痕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