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冰冷的神殿大门被推开,日光从外面斜斜地映进来,那个人站在光源处,银月般的长发松松散散地束在脑后,浅琥珀色的眼睛里像是凝了霜,整个大厅里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骑士跟在他的身后,等着他名义上的主人慢悠悠地往大厅里走。
少年的身体情况不怎么好,日光下近乎透明的苍白皮肤上染着积郁的病气。
白色细纱制成的衣服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有风灌进了大厅,带来一缕似有若无的冷香。
直到骑士那锐利如刀刃的目光扫过来,所有人才后知后觉地半跪下去。
少年对他们的反应不感兴趣,雪白的衣角掠过暗色的地毯,他在大厅中央的主位上坐下。
今天是挑选神侍的日子,作为神殿目前身份最贵重的人当然要出席。
少年神色恹恹,淡淡看了下面的人一眼,“开始吧。”
在他开口后,下面的少男少女站起身排好队形,立刻有侍从端着名册上前。
阿尔诺德站在第一排,正偷偷地打量着上首的人。
只一眼,阿尔诺德藏在金发下的耳朵就泛起了一层红。
站得离他最近的男生是他的狗腿子,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在生气,身为一个合格的狗腿子,他立刻凑到了阿尔诺德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副病歪歪的样子一看就活不了几年了,也不知道他们当年为什么要选他,我就说……”
“闭嘴!”
男生话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人打断,他一抬头就狠狠瞪了一眼,男生整个人都懵了。
贵族少年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睛闪了闪,非常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
“这里是神殿,我们既然是神明虔诚的信徒,当然不能在这里乱说话!”
他说得理直气壮,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的样子。
男生一头雾水,但他不敢反驳,生怕惹了这位祖宗不快,只能听话地闭嘴安静下来。
王国明面上说着一视同仁,但真正到了这里就会发现待遇差距有多大。
贵族出身的孩子被排在前面,跟在他们身后的平民孩子们则是按照标准又分了个三六九等,因为那段传说,所以这个国家格外崇尚浅色头发和眼睛。
阿尔诺德出身高贵,容貌姣好,无论怎么看都非常符合挑选的标准。
当上首的人看向这边的时候阿尔诺德立刻挺直了脊背,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那样舒展开自己美丽的羽毛。
他满意地察觉到了那个人停顿的视线,但停顿只是片刻,对方的注意力很快被分散开。
这里有太多人了,就算他是最扎眼的那个也没办法保证能长久留住那个人的目光。
可他只是这样看着,等到侍从报完所有人的名字后也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骑士走到他的身边,这是一种无形的施压,在场的所有贵族都很清楚这一点,这位神子的日子可算不得好过,因为那个问题,他的权利几乎已经被架空,不复前几任神子的荣光,布兰文留在他身边与其说是保护,倒不如说是变相的监视。
见到这一幕,刚刚还在蛐蛐那个人的小男生立刻转头去看身边的阿尔诺德,这一转头,很好,他果然从阿尔诺德的脸上看到了愤怒,不过等等,这个视线方向怎么有点不对劲?
男生顺着阿尔诺德的视线看去,最后看到的居然是布兰文。
“神子大人,按照要求,您这一次要最少选五位神侍,时间不早了,请您尽快决定。”
布兰文的声音没有太大起伏,但应有的压迫感一点不少,完全没有要给这位神子留面子的意思,他这几句话简直算得上僭越。
那个人垂着的眼睫微微颤了颤,苍白精致的面容上带上一点虚弱的笑,“我知道了。”
他伸手接过那本名册,布兰文说最少五个人,他就真的只选了五个人,只是他刚点完要的人,旁边的侍从却突然提出了反对意见。
“大人,神侍选拔的条件您明明很清楚,那两个低贱的平民怎么能入神殿?”
侍从的声音大了起来,看向神子的眼里满是不赞同,“我们以浅发浅瞳为尊,您当年也是因为这个才做了神子,他们两个都是黑发,这根本就……”
“大胆!这里是神殿,谁允许你这样说话的?!”
气氛开始焦灼,但不等众人反应,已经有人厉声打断了侍从。
金发少年上前一步,他叉着腰,祖母绿宝石似的眼睛里简直要喷火,“你也知道这里是神殿,上面坐着的是神子?”
熟悉的挑衅语气,只是作用对象好像不太对。
其他人已经看呆了,那个侍从被阿尔诺德吓得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这一幕真的是好笑,一个贵族的权利和威势居然凌驾于神权之上。
阿尔诺德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行为有些不妥,心脏抖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去看上首的人。
可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被冒犯了的恼怒,那双眼睛依旧平静,见所有人都在看他。
少年将那本册子丢在了地上,然后慢吞吞地站起了起来,他的眉宇间染着倦怠,“神将光明赐予我们,所有信徒一视同仁,贵族也好,平民也罢,只要有一颗虔诚的心,神殿永远欢迎他们。”
这件事到此为止,没有人再敢提出异议,毕竟除了那两个平民,少年还选了三个贵族,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谁要是这个时候再敢开口,难保不会被扣上一顶不敬神明的帽子。
几句话像是抽取了他所有的力气,下台阶的时候少年脚下都有些不稳,阿尔诺德急得干瞪眼,恨不得上去扶一把。
等到少年离开,交代完要注意的事情,布兰文也跟着离开了这里,他们一走,大厅立刻热闹起来。
“该死的蠢货,他是木头吗?都不知道上去扶一把?!”
阿尔诺德咬牙切齿地骂道,旁边的贵族们第一次没有顺着他一起骂,他们面面相觑,都有些搞不明白这位大少爷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