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时日一晃眼就过去了三月。从春到了夏。初夏的天已是有些热了,也不算太热,只是闷闷地,不像秋天那样凉爽。
莯蓉心情在暖风中有些烦躁,也有些不安。但好在工作了五天的时间,今天是双休日中的周六。她烦躁不安的情绪终于和缓了些。
“蓉蓉,我那女婿啥时候再来一趟啊?”敷着面膜的妇女拿着拖把在莯蓉屋里晃来晃去。
“妈。”床上的莯蓉懒懒睁眼,“人家最近出差尼,得有两三个月才能回来尼。”
“出差?两三个月?”妇女随意用拖把在地板上划拉了几下,“这是调职吧?”
“噗,妈,没有的事。”莯蓉把被窝踢开。
一开始,莯尘还算是在莯蓉这块呆了些时日,但时间一长,老母亲的“闲言碎语”就接踵而至了。说什么一回香,两回臭,三回四回惹人嫌。她知道,老母亲主要是怕邻居说闲话。
后来,为了不让莯尘惹人嫌,也间接为了隔绝莯尘的“幻境”碎碎念,莯蓉为其在外租了个房。真踏马烧钱。这三个月以来,她生生体验了一把富婆包养小白脸是个什么酸爽体验。以前是钱到月底不够花,如今是,钱在月初就没了影。
把莯尘比喻'成小白脸,其实也不太准确,毕竟除了脸符合条件,他的其他地方已经趋近向佛系宅女方面发展。对,没说错,“佛系宅女”!
莯蓉过去瞧他时,对方抱着平板日常是这样的——“哦,朴宰范,欧巴。”“刘亦菲!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女子。”“姑娘,那个狐妖小红娘又出新的周边了。”“最近新出的韩剧那个男女主当真是太合我心意了。”“艹艹艹,西北260℃方向,瞎嘛你,三级头,舔包。工科小霸王龙,我还没上车你丫开啥车啊?”“上路塔上路塔,下路塔下路塔,中路兵线不会清嘛?回家啊,家都快被人偷了你清个屁的兵啊!”
……
完全深得莯蓉真传。至于一个根正苗红甚至有些羞涩又自卑的孩子,是如何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被现代电子文明荼毒成如此模样的,莯蓉摇头,表示她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莯尘的总体变化,也可以算作是好事,因为他不再在莯蓉耳边叨叨什么“幻境”的屁事了。
反正两人就这么默契的达成了共识。
“妈,你是不是想让我拖地?”
“妈这把老骨头能干,你别下床!”
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莯蓉:“……妈,你放着我来吧。”
莯蓉太了解她这个老母亲的性子了,那简直是看不得她睡一点懒觉。她完全能想象到,一会再左推右推客气两下,那拖把就能到她手了,如果到时候她只是拖自己卧室,那她就得等着老母亲的碎言了。
“也真是勤快,拖地只晓得拖自个那屋奥!”通常来说,这个“奥”,还会有抑扬顿挫之妙音。
那如果到时候她福至心灵,相当有觉悟地将客厅,乃至各个卧室,厨房和厕所通通拖到位,她就等着另一个说法的碎言了。
“喊拖地,真的只晓得拖地,碗不刷,衣服不洗,桌子板凳不抹,你说说你还能干个啥。”一通叨叨下来,还会来这么一句总结:“以后这个家少了我还得了咯!”
知道自己老母亲的尿性,但莯蓉还是起身下床拿过拖把。
偏对方并未像想象中那样与莯蓉左推右让,而是把拖把紧紧拽住,对她囔道:“上床去,接着睡。”莯蓉一愣,盯着面前笑得和蔼又可亲的熟悉脸,倏然大脑有些缺氧。
“铃铃铃。”客厅传来门铃声。妇女放下拖把,走了出去:“这大早上的,谁啊?”
须臾,莯蓉重新爬上床,便有一人冲了进来。来人是莯尘,急匆匆的模样,身上是海绵宝宝睡衣,脚上还趿拉着小熊维尼拖鞋。他一进来,便喊:“姑娘,不好了。”
莯蓉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咋了,是太阳的后裔断更了?还是路由器坏了,无线网用不了了?”
“都不是啊,姑娘。”莯尘焦急如焚,“有人闯了进来。”
“什么?”莯蓉总算抬了头,不过她没听懂莯尘所说的“有人闯了进来”是什么意思。
遂而瞧她一脸茫然的模样,莯尘喃喃开了口:“三月前,我偶然得知姑娘竟身带矶谷镜,遂而便利用矶谷镜与外界取得了联系,妄图想让姑娘从幻境中苏醒过来。”说着,他有些泪眼茫茫,“怎么办姑娘?我不想离开这里啊!”
前时他生怕莯蓉陷入幻境的迷雾沼泽深渊而无法自拔,厨房外听得矶谷镜,他便趁机夺取,与苍巫介取得联系,想借其力量让他与莯蓉二人能逃离此幻境。
偏这三月下来,他才知道什么叫天堂,什么叫快乐,什么迷雾沼泽深渊?这里简直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他不想走啊。
莯蓉:果然,王境泽是对的,任何人都逃脱不了真香定律。
“既然是通过矶谷镜,你该知道来的会是谁。”莯蓉从床上爬起,突然思起苍巫介,犹觉这个名字陌生遥远。
“啊!”客厅遽然传来女子惨叫声。
莯蓉一怔,忙跑出去:“妈?”莯尘紧随其后,也冲了出去。
客厅里,弥漫着黑色的烟雾,莯蓉用手拨开,在茶几旁,发现了躺倒在地的老母亲。老母亲此时身子以奇怪的姿势扭曲躺着,双目睁大,胸口红了一片,莯蓉心儿一凉,抖着手试探对方鼻息。毫无。
莯蓉瞬间一口气没缓上来。她起身踉跄,此时黑雾散去,转身,她双眸红透,犹见瞪大了眼的莯尘,和一身黑红袍子的苍巫介。
此刻,苍巫介嘴角带有血渍,手里短刃还在滴血,他用湛蓝色的眸子深深望着莯蓉,整张脸似乎是在欣慰地笑。
“我要杀了你!”
莯蓉嘶吼,整座大楼仿若遭遇了五级地震,摇晃不停。客厅逐渐昏暗了下来,站立在客厅中间的她,气势阴森得像一条庞大的吃人的怪物。她不知从何处幻化出一把手枪,使劲,朝着苍巫介便开上一枪。
指弹穿过胸膛,苍巫介:这是什么鬼东西?咬牙吃痛,他一下子趔趄往后退了几步。
莯蓉不待他有喘息机会,提着手枪逼上来。
莯尘毕竟在此世界呆了三月有余,也是在网上冲浪的一把好手,忽见得这手枪,暗叹不好,忙扯过苍巫介:“快跑。”
这里是莯蓉的幻境,即使苍巫介把幻境之中牵绊着她的幻影除掉,这个幻境依旧是莯蓉的天下。谁也休想斗得过她。
“莯蓉,你冷静一点。”苍巫介不躲,朝着枪口迎上前。
他虽不知莯蓉手中为何物,威力骇人,但他深诸自己此行的目的——破除幻境,遂而他不躲不避。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以来,苍巫介抽魂引魄进入矶谷境无数次,只有今日是成功的。他定然是不会半途而废。
莯蓉紧咬着唇齿,眼眶湿润,手枪的枪口从苍巫介胸膛处挪上他的额头。她开枪,莯尘大吓:“姑娘,不要。”
又是一声枪响,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