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珑客栈便是以此大环境为立足之本,立足于左家庄,屹立不倒。
只是后来,听说一夜之间,客栈之中伙计老板皆被人所杀。此后,他便没再听得香珑客栈的名讳了。
“听说过菜人吗?”败有余眉目狭着。
少年身子微颤,这回喉咙发出了声响:“仙者,可是我有什么伺候得不对的地方?”
败有余抬手做了“嘘”的手势,等少年冷定下来,他安抚:“你无不妥,如今能让你跟随,想仙督也是极为欢喜你。”转首倏然叹,“想必你也瞧得了仙督伤断的左臂,那便是当年于香珑客栈所遭受的结果。”
当年那香珑客栈干的可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菜人,便是它的残忍勾当之一。
菜人,如其名,人为菜,比猪羊,上桌为食。
至于如今怀里意气风发的仙督当年是如何沦落到那般地步的,少年不得而知。以及此刻,败有余向他提及此事的含义何在?
他无话。
败有余淡笑着,正襟危坐于榻侧,又抬手掀开车门帘问:“何地了?”
成不足眯眼打了个哈欠,左右瞧了瞧,摆头:“不晓得。”
败有余:“……你可有转向东南方?”
“咱们出城我就没转过车头。”
败有余:“……”他放下车门帘,此时莯蓉已苏醒。
苏醒过来的莯蓉依稀听得成不足之语,她无奈起身摆手:“无妨,绕道蛇牟山。”
蛇牟山位居幽冥山与青山仙门中界,地理位置却离青山仙门较为近些。由此绕道过去,免不得要多些车程。
可如今若是原路返回,定是惹人眼球,管不得到时候多少修者要就着那“送礼”乱嚼舌根,半路拦截。
败有余与莯蓉皆是懒得惹麻烦之人,如此他思虑再三,终同意了莯蓉的提议。
作此,莯蓉淡笑着不语,瞑目入眠。
车鸾前进入山林土路,虫兽嘶鸣,睍睆相随,原已近蛇牟山……
……
洞有口,口间石沟壑攀岩,日垂暮。
无声无息,一片微风,勾勒双眸,带来微抚感。蓝眸少年睁眼,眸色幽幽。旁一滩黑池,池中藻荇交错,他抬眸往前,是一黑石洞门。
起身,他踅步而去。过门,是一宽广潮湿的洞穴,少年由得其中得见莯蓉。她此刻半躺于他的前方,背靠石壁,头垂下,仅存的右手耸拉在膝盖旁,紧挨着地间的血污。
丛石铺开,少年绕石而过,至莯蓉身前。倾身探寻,觉她无动静,左右环顾一遭,眸色逐渐冷凝。
真乃好时机!
他解开发带,发带化为短刃,短刃冒着赭色的淡淡光芒。光芒间系笼罩在莯蓉胸脯之前,短刃划开她胸前的衣料。
“咳。”莯蓉咳嗽,静止的身躯倏而一颤,身子上的血腥气味扑面而至。
少年紧忙将短刃收回,出声道:“仙督?”
莯蓉悻然睁眼抬眸,犹望他湛蓝色的眸子,又将周围上下打量几番,敛目叹:“时隔了五年,竟一丝未变。”
少年心忖不出话意,揣摩谛视,疑问:“仙督,我们这是……?”
莯蓉眨眼,目空洞:“此处为蛇牟山九幽洞。”挪挪腿,再开口,“想必是误闯了九幽迷境,为蛇王擒了过来吧。”
九幽迷境?少年懵懂不解点头,又问:“仙督,那我们该如何逃离?”
莯蓉脸色颓靡着,欲起身。少年觉她动作,将她扶起,二人踩石过门,至外。
外三尺长台,尽头万丈深渊,抬首上方,金色的豹纹网状物覆盖,不见天日。
少年眉目微蹙,莯蓉自语:“头间是蛇皮网,脚下是莲赤河,只怕难以招架。逃离?谈何容易。”
那蛇皮网莯蓉瞧花色,应是新蛇王郝龙阳之物。蛇族一千年蜕皮一次,旧蛇王五年前身陨,其独子登位,年岁不满千年,想来,这定是他近期的产物。
第一次蜕皮?那便好办多了。
莯蓉勾唇,摆手示意少年坐下。
二人并肩而坐,一时风鸣,一时清宁。半晌,少年开口道:“仙督,成不足二位仙者莫非……”说到此,他顿口不语。
莯蓉侧首瞥他一眼,回道:“是生是死,到时候就知晓了。”
“对了,方才洞中,我瞧得仙督身旁有一滩血渍,仙督可有受伤?”
少年声匆匆,莯蓉侧过身,与他四目相对。她拢过他披散的墨发一缕,指尖缠绕,他听得她喃喃说:“那是你的血。”
少年脸色凝滞,声微颤:“什么?”
莯蓉把头垂下,靠在他怀中,听着他有条不紊的心跳声,径自笑了:“你中了蛇王的蛇毒,吐了血,我便将你扔到了外面。”
头抬起,声柔柔,她悠悠补充,“对了,阿布,你就要命不久矣了。”
少年闻声,莯蓉笑盈盈的面容使他喉咙似塞了一团火焰。他梗塞着心结,道:“果然还是瞒不过仙督。”
自从将幽冥老私自放走后,他便明了莯蓉定会将他绞杀。于是那日,被成不足绞杀之时,他趁机将自己魂识摄入那新来的蓝眸子少年身躯之中。
此法大胆,却也保险,只是,没想到几年过去,竟在这几日里被识破了。
“阿布,不,应该叫你吴落。”
少年心凛。吴落,是他三年前,第一次入青山仙门,接近莯蓉所用之化名。
“不对。”莯蓉微晃头,“应该叫你陈设。”
吴落为莯蓉剥皮抽筋而死后,陈设是他第二个化名。
“莫白?”
陈设凌迟而死,莫白为第三个化名。
“三年,死在我手中十八次,你还真挺持之以恒。”莯蓉起身矗立,懒得再去细数过去三年中那些躯壳的名讳。
虽然那些躯壳,曾也令她欢快一时过。
“既然仙督早已知晓,何必今日戳穿?”少年仰望,眼神犀利。
莯蓉背身,走前几步,俯视万丈之下,是幽暗不明的莲赤河。
莲赤之水的厉害之处,她相信少年心知肚明。
“你好像没被淹死过。”她回首,“这下方是莲赤之水,可要试试?”
少年眉目一下攒紧,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我既已中了蛇毒,本就命不久矣,仙督何须多次一举。”
“反正你也要死的,何必在乎这一时三刻尼。”莯蓉说完,径直朝少年跑去,恍若一个正在玩捉迷藏的孩子。
少年咬牙不躲,被她桎梏在石洞门前。
“仙督,那蛇王为你旧敌,我有法子对付他。”在莯蓉将他扯往岩边时,他顿然开口。
莯蓉停了停对他的推搡,似冥思遐想,片刻手拍了拍衣物道:“好啊,那如何出去,便交给你了。”
她挑起他的下颚,“真是爱死你了。三年了,还是只有你这么讨我喜欢。”
少年拱手:“仙督说笑了。”
恶魔,当真恶魔。若是他刚刚没说出对她有利的提议出来,只怕这结印所化身躯,又将会损失一俱。
“说吧,怎么出去。”莯蓉敛目,“我可是很期待你的表现哟。”
疯子!少年朝洞过去,飞上洞顶,八面环顾,犹见头顶蛇网中心有一裂痕。
他欣然无措,只手施法往裂痕冲去,与此同时,洞前莯蓉微微瞑目,心胸中闪烁着不可名状的晦暗情绪。
忽扦叉一声,她眼皮抬起,头顶处的蛇网破开了一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