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残霞漫天,不觉间,天已渐进黄昏。
军营。
南宫浩天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色,冷峻的面容之上,缓缓浮起一抹淡淡柔和的笑意。
“再过一刻,红颜坊的桃花酥该出炉了!”
一旁,军师闻言,微微顿了顿,从公文中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追随了十几年的主帅,眼中,也缓缓浮出一抹促狭的笑意。
“所以,元帅您该回家了!”
“呵呵……本帅也正有此意。”没想到,军师一语落地,南宫浩天,倒真是放下了手中公文,缓缓站起身来,口中的话,坦诚到让人,无言以对。
军师微微一愣,随即,蓦然笑出了声。
“如此,那小的恭送元帅。”军师,朝着南宫浩天拱了拱手,眼中,尽是开怀的笑意。
自从夫人去世之后,这么多年来,元帅笑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看到那张冰封经年的脸,再次,绽放出笑颜,心中,竟有种难言的欣慰。
这一切,皆是因为小姐,虽然小姐,心智单纯,可,她却像一抹阳光,照亮了元帅灰暗冰冷的世界,也照亮了,他们的世界,为了元帅,为了那一份明烨的温暖,他们,也要誓死守护小姐,誓死,守护元帅!
如今,朝中,暗流涌动,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却杀机暗敛,风雨欲来,不管时局如何变幻,他们的心中,都只有一个主子,那便是,元帅。
在军师含笑且深邃坚定的目光中,南宫浩天大步出了军营,直奔西市长街。
半个时辰后,镇国公府。
南宫浩天的身影,刚刚出现在大门口,管家,便行色匆匆的迎了上来。
“参见元帅,老夫人已经恭候多时了!”
“何事?”闻言,南宫浩天,下意识的蹙眉,看向管家,声音不大,却威严万千。
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微微垂下头,恭声回道。
“好像是为了三公子和九小姐的事情……”
焰儿和璃儿?
冷峻锐利的鹰眸之中,掠过一丝慑人锋芒。
“具体。”
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威压,管家,再次将头垂低了几分。
“是三公子和九小姐把三位公子给打了……”
兴师问罪么?一抹冷意划过眼底,南宫浩天直接越过管家,大步离去,方向,不是镇国公夫人的松鹤园,而是,染心阁。
管家低着头,等了好一会,都未见回音,不由得悄悄抬眼看去,顿时,满脸呆愣。
“元帅——老夫人在松鹤园等您——”顿了还一会,管家才回过神来,只是,南宫浩天的身影,早已经走远。
染心阁。
两兄妹忙活了半天,总算找了个最合适的位置,把桃花树给种了。
此刻,南宫焰正在培土,南宫璃,手里端着个盆,正在殷勤的给桃花浇水。
“哥哥~这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浇完了一盆水,南宫璃站在桃花树下,看着那些娇娆美艳的桃花,顿时,笑得眉眼弯弯,一脸兴奋。
“只要每天浇水,应该很快就能长大!”闻言,南宫焰手捧黄土,转头看向自家妹妹,回答的斩钉截铁,甚是笃定。
看着那张落满了尘土的俊脸,南宫璃的嘴角,抽了抽,视线上移,看到如墨发髻中飘落的桃花瓣,眼角,顿时抽搐了下。
“咳咳!哥哥~那什么时候才能长一个桃花姐姐出来呢?”
轻咳一声,拼命压抑住想要爆笑出声的冲动,南宫璃,眨了眨眼睛,问得一脸无辜。
“呃……这个……”这个问题……
“这个什么?”闻言,南宫璃,歪着脑袋看着自家哥哥那张微微僵硬的脸,眼神,愈发纯洁无辜了几分。
对上那张求知欲旺盛的小脸,南宫焰,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的开口。
“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哥哥要去研究研究!”
“去哪里研究?怎么研究?璃儿也要去研究研究!”
看着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南宫璃,忍住笑,坏心的问道。
“这个……”去哪研究?怎么研究?
南宫焰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额头之上,滑落一滴冷汗,事实证明,小孩子是不可以骗的!
对上那双,比天池静水还要纯洁无辜的眸子,南宫焰,心中一哆嗦,大脑,飞快的转动着,桃花姐姐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璃儿也没见过,要不明天,他去找城南捏小糖人的老王,捏几百个桃花小人,回来挂到树上?
恩!这样应该可以。
看着南宫焰那张变幻不定的俊脸,南宫璃,眨眨眼,心中漫过几分好奇。
“哥哥~你想到去哪里研究了么?”
“那是自然!”南宫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星眸之中,熠熠生辉,满满的,都是自信。
“妹妹,你就等着看好了,后天这桃花树,就能长出桃花姐姐来!”伸手拍了拍胸口,某哥哥自信满满的保证。
“这么快?”闻言,南宫璃,微微拧起了眉头,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话说,她家哥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了什么妙计?看他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那当然!哥哥亲手种的桃花树,岂是一般小树可比的?”说话间,南宫焰的一双眼睛,却是细细的打量着这些桃花枝,约莫着,可以挂多少个小人上去。
南宫璃的嘴角,抽了抽,自家哥哥自恋的本事,果然不比她差多少!好吧!虎妹无犬兄!
只是,看着那些桃花,南宫璃的一张小脸,忽然间,就蔫了。
“哎……要是这桃花树能结出一把琴就好了……”
“啊?妹妹说什么?”正满心计算着小人的南宫焰,忽然就听到自家妹妹惨兮兮的哀叹,心中顿时一紧,倏地回过头去看着她,眼中尽是关心。
“嘻嘻嘻……没什么……”蔫了的小脸,瞬间,死灰复燃,南宫璃笑得眉眼弯弯,笑出了一口的小白牙。
她家桃花树,又不是圣诞树,哪能结出第一神兵来?只有干掉黑山老妖,她才能抱回第一神兵!
南宫璃,捏紧了小拳头,有些,恶狠狠的想着,晶亮的眼眸中,是一抹奸诈阴险的光芒。
等她抓到了黑山老妖,是把他饿上三天?还是,挂到树上暴晒三天呢?或者是,直接挖个坑,把他埋了?
“璃儿,看爹爹给你买了什么回来。”
某人,心中正无比阴暗的想着,忽而,一道充满了慈爱与笑意的嗓音传来,将她从奸险邪恶中,拯救了出来。
“爹爹~”内心的阴暗瞬间烟消云散,漂亮的小脸上,是一抹比桃花还要灿烂,比小红帽还要纯洁的笑容。
某人,张开小爪子,一阵风似的卷到了小院门口,一把抱住南宫浩天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
“爹爹~你回来啦!”
“呵呵……看看爹爹给你买了什么好吃的?”看着那笑靥如花的小人儿,南宫浩天,向来冷峻的眉眼,顿时舒展开,竟有些,笑得合不拢嘴。
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油纸包,满脸慈爱的递给了南宫璃。
“哇!是桃花酥耶!璃儿最喜欢吃爹爹埋得桃花酥啦!”南宫璃一把抢过桃花酥,漂亮的眸子几乎弯成了新月状,那神情,绝对是一脸陶醉。
心中,却有些好笑,爹爹每次都给她买桃花酥,甚至,连花样都不懂得变一下,虽然,每天吃,总会腻,可是,心中,却好幸福!
这边,父母二人,和乐融融,眉眼弯弯,那边,却有人吃味了!
“妹妹,你最喜欢吃爹爹买的桃花酥,难道,不喜欢吃哥哥买得吗?”
低沉好听的嗓音传来,满满的,都是酸溜溜的味道。
南宫璃,蓦然顿了顿,转了转眼珠子,看向桃花树下的某人,不其然的,对上一张幽怨哀伤的脸,嘴角,顿时一抽。
“嘻嘻嘻……我当然喜欢吃哥哥买的桃花酥啦!”
“那,我和爹爹,你最喜欢吃谁买的?”
问完之后,南宫焰,干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顶着一张布满泥土的脸,眼神切切的看着南宫璃,等待着她的回答,那专注的眼神,那期待的表情,仿佛,只要南宫璃回答的不是他,他就会双眼一翻,晕倒在地……
南宫璃,眨眨眼,额头之上,隐隐滑落一滴冷汗。为了不让自家哥哥昏死过去,只要,拼命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嘻嘻……我当然最喜欢……”
“璃儿……”
还未等南宫璃说完,自家老爹的声音,便从耳边飘了过来,隐约之间,似乎,还隐着几分淡淡的威胁。
南宫璃的小脸,僵了僵,转动着一双眸子,看了看身侧的老爹,不其然的,对上一双写满了期待的眼睛,顿时,眼角抽了抽,虽然,老爹什么都没说,可是,她分明从老爹的表情中,读出了一句话。
你敢不选老爹,老爹也晕给你看……
“这个……”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南宫璃,翻着一双死鱼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好想晕过去的人,是她自己啊!
“妹妹……”
“璃儿……”
两道温柔至极的嗓音传来,却像两道催命索魂魔咒般,让,南宫璃的小身子,瞬间抖了抖。
“嘻嘻嘻……爹爹~我和哥哥种了一棵桃花树!你看,就在那!”某人伸手一指自家哥哥,笑得,小脸一阵僵硬。
“那是臭小子!什么时候变桃花了?”南宫浩天,目光掠过南宫焰身后的桃花树,随即,落在南宫焰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嘴角,微微抽动了下,开口道。
“呵呵呵呵……哥哥~你看,爹爹给我买的桃花酥,好好吃!你也来一块?”
某人,干笑着,伸手从衣袖中一模,摸出了一物,递了出去。
“妹妹,那是苹果……”南宫焰的视线,落在那红彤彤的苹果上,顿时,抽了抽嘴角,好心提醒。
闻言,南宫璃的眉心,跳了跳,瞬间满脸黑线,汗如雨下。
静默了三秒钟之后,某人,双眼一翻,朝后倒去。
“啊——我晕倒了——”
“璃儿!”南宫浩天,目光一紧,连忙伸手接住那个‘昏迷倒地’的人,虽然,知道她是在闹着玩儿,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她会摔了自己。
“咳咳——”对面,南宫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知道他家宝贝妹妹很可爱!可是,没想到,这说晕就晕的本事,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小院中,一家人正开开心心,忽而,院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不合时宜的嗓音传来,打破了这份温馨美好。
“南宫浩天,老身,还请不动你了是么?”
冷沉的嗓音,隐晦着滔天的怒意。
南宫璃,赖在自家老爹怀中,双眼张开了一条缝,看向院门外,顿时,撇了撇嘴。
院外,镇国公夫人,在一群下人的簇拥下,高调而来,身边,还跟着南宫靖宇和他的两位夫人,也就是,那三个倒霉蛋的老娘。
看着那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南宫浩天,鹰眸微眯,眼底,划过一抹冷厉锋芒。
然,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南宫靖宇那沉痛抑郁的嗓音,便传了过来,满满的,都是指责与抱怨。
“二弟,就算你忙于军中事务,抽不开空,可是,多少也要管管你这一对儿女!再这样下去,整个镇国公府都要被拆了!”
“若是二弟公务繁忙,没有时间管,也可交由母亲代为管教。正所谓,玉不琢,不成器,溺爱纵然,只会教出游手好闲,蛮横粗鄙之人罢了!”
南宫靖宇话音方落,站在他身边的如夫人,便开了口,那含沙射影的话,分明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她本想,置身事外,作壁上观,却奈何,自己的两个儿子被人打成了这幅惨状,就算是,再沉得住气的人,也会,出来吼几声的吧?
南宫浩天,冷眼看着这夫妻二人在那一唱一和贬低自己的儿女,心中,顿时漫过一丝薄怒,冷冽的鹰眸,不带一丝温度的扫过两人,冰沉的声音,随即响起。
“本帅的儿女,已是美玉无暇,又何须借他人之手来雕琢?”
对上那般冷厉的眼神,如夫人微微一窒,却硬着头皮开口。
“母亲乃是一家之主,又怎会是他……”
“如夫人有空,还是多想想如何将自己的儿女雕琢成才。”然,未等她说完,便被南宫浩天冷声打断。
“你……你什么意思?”闻言,如夫人的脸色,蓦然变了变,双眼,惊疑不定的看着南宫浩天,失口低呼。
他是在变相的贬低她的儿女,不成器吗?
回应她的,是一道天籁般悦耳动听的嗓音,只是,十里之外,都能听出那话中的鄙夷与嗤笑。
“嘻嘻嘻……你怎么和那两个蠢蛋蛋一样蠢啊?我爹爹说的,我都听懂了!你居然都不懂!哼!真是傻子!”
闻言,如夫人的一张脸,顿时一阵青红交加,眼底的幽光,更是浸染着滔天的怒意。
被人当众骂作蠢蛋蛋和傻子,换作是谁,都会面上无光!更何况,她还是被风都第一傻妞,骂成了傻子!这侮辱,不是一般的大!
如夫人只觉得一团血气直冲脑门,冲得她,很想冲上去将那个笑靥如花的废物撕碎了!
“你这个……你……”本想痛斥一番,可是瞥见那一左一右护在废物身边的两尊煞神,到了嘴边的怒骂和废物,顿时,咽了下去。
看着如夫人吃瘪,丞相夫人,暗自笑弯了春,低垂的眉眼中,流转着的,俱是得意与幸灾乐祸。
看着那个贱人吃瘪,一直是她最大的乐趣!看着她,在浩天哥哥手中吃瘪,那更是至高无上的享受!
心思转动之间,丞相夫人缓缓抬头,眸光凄楚的看着南宫浩天,哀声道。
“表哥,你也是当爹的人,应该清楚,谁家的儿女谁不疼?可怜我的鸿儿,一而再再而三的遭人毒打,正所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表哥,假若换了是你,你又该,作何感想呢?”
呕——
南宫璃,白眼一翻,顿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看着那张脸,会让人有种吐三年的冲动!听着那声音,会让她,直接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琉璃般晶亮的眸子转了转,看向自家老爹,发现,老爹的神情,一片冷淡,没有那恶心女人期待的怜惜与动容,也没有,她想要的恶心与反感!那表情,就仿佛,她家老爹在看一团空气……
对上南宫浩天脸上的漠然与眼中的无视,丞相夫人,原本有着一丝欢悦的心,微微沉了沉,轻轻垂眸,隐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与幽怨,再次抬头看向南宫浩天,轻声道。
“表哥……”
只是,还未等她说出更多让南宫璃恶心的话,已经,被南宫浩天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打断。
“本帅的儿女,纵然不是睥睨天下之人,也绝不会像个窝囊废一样被人打来打去!”
冷若冰霜的嗓音,掷地有声,砸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砸得丞相夫人,蓦然瞪大了双眼,满脸震惊的看着南宫浩天,眼中,幽光闪烁,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南宫璃,眨了眨眼睛,漂亮的小脸之上,划过一抹微微的错愣,随即,却是笑弯了眉眼。
话说,她家老爹这话说的,还真是,够打击人的啊!
一旁,脸色难看了许久的如夫人,眼中,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笑意,眸光流转,看向一旁微微愣住的丞相夫人,软声开口。
“姐姐,您也不比难过,二弟他,又没有点名道姓的说惊鸿是窝囊废……”
娇软的嗓音,带着几分安慰人的味道,将呆愣中的丞相夫人蓦然惊醒。
狠狠的瞪了一眼那幸灾乐祸的如夫人,丞相夫人,转头看向一脸漠然的南宫浩天,神情之中,尽是委屈与忧伤。
“表哥,惊鸿他再不济,也是你的侄儿,你怎么能……怎么能……”
看着丞相夫人,那泫然欲泣的脸色,那欲言又止的神态,南宫璃,仰头望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哼!恶心的老女人!都年纪一大把了,居然还学着狐狸精卖弄风情!去别处卖弄也就算了,最好多给死胖子戴几顶绿帽子!她才懒得管!
可是,你个恶心的东西,居然敢打我老爹的主意?果然是,不作死的癞蛤蟆都不会死!
“爹爹有我和哥哥就已经够啦!才不要一个蠢蛋蛋窝囊废当侄儿呢!多有损爹爹的英明啊!是不是啊,爹爹~”
“自然!爹爹有璃儿和焰儿就已经足够!其他阿猫阿狗,皆与爹爹无关!”
“嘻嘻嘻……”闻言,南宫璃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丞相夫人那张青红交加的脸,小眼神里,是红果果的挑衅与嘚瑟。
“二弟!就算你不喜自己的侄儿,也不至于这般贬低他们吧?阿猫阿狗?你是想连大哥也一起骂?”南宫靖宇,铁青着一张脸,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丞相夫人,而后,满脸怒色的看着南宫浩天,沉声质问。
“若大哥执意这般想,也无不可。”冷淡的嗓音,甚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一如,南宫浩天此刻的表情。
“你……你变了……”闻言,南宫靖宇,蓦然惊滞,眼中的怒意交织着震惊,脸色,极具的扭曲着。
他变了!真的变了!变得漠然,变得冷冽,变得,与他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以前,都不是这样的!只要他这个大哥说的话,就算是错的,他也不会当众反驳,让他难堪。以前,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会让给他,以前……太多太多!却,都变了!
自从他此次回京之后,就像,彻彻底底变了个人似的。
看着南宫靖宇那靖宇不定,一副感伤的模样,南宫浩天,只是在心中,冷冷一笑。
他不是变了,他只是,看清了一些人,一些事罢了。
一旁,静默了半天的镇国公夫人,抬头看向南宫浩天,只觉得,一阵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她所熟悉的儿子了!那个,处处遵循她的意思,从未拂逆过她半分的儿子,已经,在那个名叫西月染的女子出现之后,变了,走了,不见了。
微微敛了敛眉,压下心底的波澜起伏,镇国公夫人,再次看向南宫浩天,已经,是满脸的威严。
“自古,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老身知你偏爱这对儿女,但,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如今,他们犯下错事,自该受到惩戒,你,最好不要姑息。”
还真是,铿锵有力,正气凛然!
南宫璃,仰头翻了个白眼,撇撇嘴,看着镇国公夫人,小脸之上,满是不屑。
“切!老太婆!以为自己黑了点,就可以装包青天么?”
道貌岸然的老东西!说什么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至今享受过家法的人,好像,也只有可怜的她吧?
“你给我住口!近日,你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闻言,镇国公夫人,面色一变,断喝出声。
见女儿被呵斥,南宫浩天,顿时,面色一凛,冷冽的鹰眸扫向镇国公夫人,冷声道。
“不知我的焰儿和璃儿又犯了什么错,惹得镇国公夫人,如此大动肝火?”
“你……你居然叫我……你……”
“若是你果真容不下他们,也不必勉强,这里,本帅早已不想多待片刻。”
“你……!”看着那双冷漠到没有任何情绪的眼,镇国公夫人,只觉得身体,一阵阵的轻颤,良久之后,她才平复了内心的惊风骇浪,眉眼深沉的望着南宫浩天冰冷的脸。
“老身早就说过,并非容不下他们,而是,这个逆孙,实在是太过猖狂,竟将兄长殴打自不省人事!”阴沉的嗓音,压抑着无边的怒气,言罢,镇国公夫人缓缓抬眼,看向南宫璃,顿时,眼底的幽芒,又甚了几分。
“这个不肖女,小小年纪,便如此恶毒,居然想将几位兄长,全部淹死在莲花池!如此歹毒的心肠,简直令人发指!若不及早惩治,将来必定铸成大错!”
都是这个废物!果然是,天煞孤星,克己克人!都是因为她,浩天,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为了她,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举兵造反,哪怕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
为了她,与镇国公府闹翻,甚至,连她这个母亲,都想不认!
全都是这个废物!只要她活着,就会有无穷无尽的祸事降临。
看着眼前那张几乎与西月染一模一样的脸,镇国公夫人,第一次,起了杀心。
且,一念起,便是萌生心底,再难去除。
清晰地瞥见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南宫璃撇撇嘴,想杀她?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气氛,微微有些怪异,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许久之后,南宫浩天冷眼轻抬,漠然扫过镇国公夫人,开口,声音,似乎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镇国公夫人,都说完了么?”
“……不错。”闻言,镇国公夫人,心口一窒,顿了顿,缓声开口。
“既然说完了,请回吧!”
“什、什么?”万万没有想到,南宫浩天会说了这么一句话,镇国公夫人,瞬间张大双眼,满脸震惊的看着南宫浩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冷冷的看着一眼那张惊疑不定的脸,南宫浩天,微微皱眉,冷声道。
“若没什么事,请别在这里影响我们一家团圆。”
“你……你!”那冷漠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和表情,让镇国公夫人,不由自主的轻颤,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南宫浩天,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母亲!您没事吧?您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南宫靖宇蓦然上前一步,搀扶着镇国公夫人,一脸怒容的瞪向南宫浩天,低喝。
“二弟!你不要太过分!就算你是兵马大元帅,也不能纵容自己的儿子,四处行凶伤人!这与那些目无王法的山野乱匪有何分别?”
“是么?”看着那人一幅义正言辞的模样,南宫浩天,不由得冷冷一笑,眉宇间,说不出的轻嘲。
“当然!惊天三人,可都还躺在床上呢!这可是铁证如山!”
“擂台比武,莫说受伤,即便是丢了性命,那也怨不得别人!怪只怪,自己,技不如人,还敢,上去丢人现眼,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你!南宫浩天!一句技不如人,你就想撇开罪责?”闻言,南宫靖宇差点惊掉了眼珠子,伸手指着南宫浩天,一脸的惊怒交加。
“若非他们太弱,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南宫浩天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神情,依旧冷漠从容。
“这……”南宫靖宇,一张脸,变了又变,只觉得,有些挂不住。
自己的三个儿子,还打不过人家人一个儿子……
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几个没用的东西?!
“那,就算此事与南宫焰无关,可,这个……这丫头,将他们几人全部踹到了莲花池里,蓄意谋杀,又当作何解释?”
“喂!这位长得像胖猪一样的圆球球……你亲眼看到我把他们踹湖里了么?人家,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哦!哥哥可以作证!”
“不错!本将军的妹妹,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孩子!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怎么会去谋杀几只猪?”
“你……你们两个!强词夺理!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兄妹两人,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无缝,差点将南宫靖宇气得背过气,然,还未等他岔过气,南宫浩天的嗓音,再次传来,冷冽之中,带着一股淡淡的嘲讽。
“大哥未免太能说笑,璃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踹几只癞蛤蟆还勉强可信,她能把你的三个儿子踹到湖里?”
言外之意,莫非,你那三个儿子是三只癞蛤蟆?所以,才被他家宝贝女儿,踹进了湖里。
“你……你……癞蛤蟆?南宫浩天你……”南宫靖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色彩斑斓,变幻不定,手指着南宫浩天,一副,怒火攻心的模样。
“你什么你?胖癞蛤蟆赶快滚!不然,本姑娘踹一只癞蛤蟆去湖里还是没问题的!”南宫璃,小脸一扬,神采飞扬的开口,末了,还抬了抬脚,那模样,红果果的威胁。
“你这个……你敢!”龇牙咧嘴,怒发冲冠,南宫靖宇的一张脸,因为急怒攻心而有些狰狞扭曲。
见状,南宫璃的小身子,顿时抖了抖,小脑袋一歪,缩到了南宫浩天的怀中,软绵绵的嗓音传来,满满的都是委屈与无助。
“唔!爹爹……他凶我……人家好怕怕……嘤嘤……”
那软绵绵的嗓音,恍若一缕魔音,飘然入耳,让南宫浩天的脸色,骤然一变,一边伸手摸了摸怀中小人儿的脑袋,柔声安抚着,一边,冷眼扫向堵在院门口的那一尊尊雕像们。
“滚,别让本帅亲自动手。”一字一顿的嗓音,像是从寒冰地狱中蹦出来的冰渣子,寒意逼人,杀气凛然,惊得那些人,瞬间变了色。
有些胆小的下人,微微一愣之后,早已迈开腿,没命的朝前跑去,只求,快点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如夫人看了看眼前的情势,微微垂眸,敛去眼底的幽澜,悄然朝后退去。
丞相夫人,不死心的看了南宫浩天几眼,不想离去,可,目光掠过左臂时,眼神,蓦然一变,暗自一咬牙,不甘不愿的退了回去。
上次,她被南宫浩天一掌拍飞,跌进了莲花池,撞到了池底的巨石,恐怕,左臂上的伤疤,这辈子都难以消除了!
南宫靖宇,老脸铁青,怒视了南宫浩天半晌,蓦然咆哮出声。
“南宫浩天,我不信你还敢把我……啊——”
只是,他的怒吼声还未落,整个人,便被一股强大霸道的劲风扫了出去,圆滚滚的身子,直接朝着院外的草丛飞去。
“哈哈哈哈……圆球球飞啦!”
魔音骤然响起,满满的,都是欢呼雀跃,在魔音落地的瞬间,南宫靖宇也落地了!
“嘭——”一声闷响,不知,砸死了多少无辜的小草?
“相爷——”
“哎呦喂——我的腰哇——哎呦——”
“……”
南宫浩天,冷冷挥出一掌,将院门合上,顿时,隔绝了院外的鬼哭狼嚎之声。
第二日,丞相直接告了病假,没去早朝,中午的时候,南宫皓月派了御医来诊治,带回去的消息是,丞相大人,闪到了腰,至少要卧床休养半个月。
南宫皓月算算日期,二十天之后,便是百花盛宴,这,半个月,也并不耽误宴席,便命人送来了大量珍贵补品,嘱咐他,安心在家养伤。
经过南宫靖宇一事之后,南宫璃在镇国公府中,愈发的横行霸道,肆无顾忌,看谁不双,就直接踹湖里去,直恨得南宫凌雪和南宫若瑶咬牙切齿,不知在背后,把南宫璃骂了多少遍。
时间一晃,十日过去。
眼看着百花盛宴的日期,一天天逼近,风君翔的脸上,总是愁容满面,整日唉声叹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百官,也心知他为何事焦愁,奈何,他们也是有心无力,帮不上忙。
这一日,下了朝之后,风君翔,忍不住去了长乐宫。
殿中,香烟袅袅,乐声悠扬,音夙玉,一身雍容,窝在贵妃椅中,欣赏着歌舞,一派闲情逸致。
风君翔进去之后,请了个安,便将舞姬们挥退,自己背着双手,在殿中走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唉声叹气。
终于,音夙玉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那只热锅上的蚂蚁,微微皱起了眉。
“何事如此烦心?这般唉声叹气,萎靡不振,成何体统?”
音夙玉一开口,风君翔,瞬间来了精神,三两步走到了她的身边,站定。
“母后,您有所不知,再过半月,便是百花盛宴,届时,诸国都会派遣使节前来……”
“这个哀家知道。”
未等他说完,便被音夙玉慢悠悠的打断。
“母后,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三个月前,发往各方的国诏上就已言明,会在百花盛宴上向诸国展示风澜瑰宝,九色琉璃盏……”
“这个哀家也知道。”
“母后,问题就是,这九色琉璃盏,被那个杀千刀的飞天大盗盗走了呀!”
“不是交由刑部彻查了么?”相较于风君翔的焦头烂额,音夙玉,显然是太过镇定。
“可关键是,那个华国安,根本就没有查到半点的蛛丝马迹啊!”
眼看着,百花盛宴一天天将近,这到时,若是拿不出九色琉璃盏,还指不定,要被天下人怎么嗤笑呢?
“华国安那个酒囊饭袋,你指望他追回九色琉璃盏?下辈子都没可能。”闻言,音夙玉不由得冷笑一声,娇媚的脸上,尽是不屑。
“所以,儿臣才着急啊!母后,你快想想办法呀!”
“哀家已经命人去寻了!”看了一眼那个满头大汗的人,音夙玉,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啊?母后已经命人去找了?那结果如何?找到了没?”闻言,风君翔瞬间大喜,一张脸上,尽是激动。
“应该就在这几日,便会有眉目了!”
音夙玉,话音方落,殿中,便凭空多出了一抹黑影。
“属下参见主人。”
幽暗的嗓音,听不出男女,只带着一股,蚀骨入心的阴森诡秘之气。
风君翔,微微瑟缩了下,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母后,他是何人?”
“他会带来你想知道的消息。”莫测高深的看了风君翔一眼,音夙玉转向地上的黑衣人,示意他开口。
“回主人,九色琉璃盏的下落已经查到,正在主手中。”
“什么??”闻言,音夙玉蓦然从贵妃椅上惊站了起来,一张脸上,风云变色,再也找不到之前的半分慵懒。
“不是隐匿世间几百年了么?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出现?
先是白鸾,后是,无缘无故冒出个飞天大盗,扰的京城显贵,人心惶惶。
前几日,隐退江湖十余年的顾长风,突然跑来争什么武状元,至今,都还没摸清他真正的意图。
如今,就连销声匿迹于世间三百多年的,也冒了出来!这简直,太不正常!
音夙玉,深吸一口气,微微平复了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看向黑影,沉声道。
“可有何异动?”
“回主人,并未有任何异动,但,主,有信送上!”
语毕,黑影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件呈给音夙玉。
音夙玉缓缓打开,看完上面的内容之后,脸色,忽明忽暗,眸光晦暗幽深。
风君翔,忍不住好奇,侧头看了一眼,顿时,激动的大叫。
“这个主什么来头?简直太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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