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里路云和月,
六千万儿女浪中华。
闯天崖,
只为家,
添米进茶。
一个圆月撕碎它。
家不家,
无语,
唯相思牵挂。
烈日炎炎,是人都无精打彩地屈居荫影处。已经数天没有开工了,晒砖场的砖坯子正急速减少,不难预见,若果在近三五天内不恢复砖坯生产,窖里将会有几天断粮。
郎中郎召集制坯组全体人员在机囗上开会,他黑不溜秋的脸上反射着阳光兴奋的情绪,他挥动着手中串着一颗钥匙的红丝绳道:“兄弟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昨天我们卖出了五十万红砖,知道这是谁的功劳吗?”
其实,不用猜,众人都知道,这不是专门跑销售的小杨的功劳,也不是老板自己的成绩,而是身边这只丑蛤蟆的本事。郎中郎很是兴奋,道:“没错,这全是笔友的功劳。我实现我的承诺,按百分五的提成奖励笔友。”他说着,从包里取出一沓百元大票,从中数出十数张,在手中掂掂,径直来到任笔友面前,双手递给他,并说道:
“笔友,这是你凭本事挣的一千八百元,收下吧。”任笔友抬头望望太阳,阳光刺目,再看看面前这沓泛彩的钞票,笑道:“郎老板,这钱是给我的?”郎中郎点点头,道:“按照协定,这是给你的提成。”任笔友“哦”了一声,逐眉开眼笑地接过钱。
哇,一千八百元!都快抵半年的工资了!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对任笔友都羡慕嫉妒的要死。首先是郭琼英叫了起来:
“任笔友,你钱来的这么轻松,一下子就挣够了娶婆娘的钱。”
夏流呵呵笑道:“任笔友,请客哦,大盘鸡,炒烤肉,手抓肉,一样都不能少哦。”白善慵懒地靠在砖坯上,不屑的说道:“阿友这是走狗屎运了。”史丙宜笑容可掬,道:“对,阿友请客,最好请我们吃烤全羊。”曹寿智嘻嘻笑道:“阿友有钱了,是不是该把我们捐的钱退给我们哦?”李人国瞅了他一眼,道:“你把吐出去的口水吃回来,主任就把钱退给你,你也没捐钱啊!”曹寿智仍旧笑脸相迎,道:“老俵子,我也捡废品了的。”银爱珠嗓门老大,道:“你们两个人瘦得跟干江豆似的,成天哪来那么多精神干架?”童筹张嘴嘣出一句话道:“胖大嫂,还不是你给他们的勇气啊!”银爱珠拾块砖头抛向童筹,笑骂道:“死童筹,你真该好好学学任笔友,莫成天一张臭嘴到处叫唤,活该你打光棍。”仇重啧啧称赞:“阿友好样的,这下我们有干不完的活了。”未儿语微微笑道:“不愧是有文化的人,该他挣松活钱。唉,我那个短命娃娃能赶上笔友一半好,我睡着都会笑醒。”杨忠祥冷哼一声:“那德性!”吴芷哈哈两声笑:“男人有钱就变坏!阿友有了钱,不知谁家的女孩又要遭秧了。”史义旭尖嗓子干吼道:“郎老板,我们啥时候发工资哦,我们都快揭不开锅了。”王维成对史五来说道:“看郎老板那胀鼓鼓的皮包,肯定今天要发工资了。”史五来象个肉球似的蹲着,虽然在荫暗处,但他还是被给生煎出油了,他抹把额头的汗水,道:“还有几天发工资。”
果然,郎中郎指着晒场上残缺的泥龙对众人说道:“兄弟伙看见没有,干坯子快烧没了,大家伙撸起袖子加油干,把这几天的损失夺回来,等砖坯晒不下了,我们就发之前几个月的工资,怎么样?”辛吾能的苦瓜脸露出了丝丝笑意:“郎老板,那可以借点钱么?”郎中郎道:“可以。”银富香一双勾魂眼在阳光中如夹缝中的绿宝石散发出耀眼的光茫,她看看疲软无神的杨忠祥,再看看意气风发的郎中郎,呡嘴笑道:“郎老板,那我们就抓紧生产吧。”
一脸醉相的林世龙打个哈欠的出现在人们近前,道:“刚才谁中奖了,该请我喝酒哦!我都来几天了,还没动过推土机呢。”童筹高声叫道:“林师傅,开始推土,人民币在向我们招手了。”林世龙环视众人一遍,目光落在辛吾能身上,他冲他一挥手,道:“徒弟,走,开推土机去。”然后便摇摇晃晃地朝远外的推土机走去。任笔笙笑着,说道:“兄弟们,为了早点领工资,都雄起。”有几人随声附合,汤吉胜道:“兄弟们,我们都要向笔友学习,以极积乐观的心态去拥抱生活,善待人生。你的心态好,你的世界才会好!兄弟们干起来,郎老板说到做到,他不会亏待大家的。”
众人工作的激情被点燃了,郎中郎黑脸泛光,笑得山花烂漫,道:“笔友是我们厂的功臣,因此我再决定给他配部车。”众人惊羡,郎中郎接着将手中的串红绳的钥匙递给小伙子,指指旁边那辆半老不新的红色摩托车对他说道:“笔友,从今后这辆摩托车就是你的坐驾了。”
任笔友接过钥匙,看看那辆骏逸的铁马,笑得花枝招展,道:“这车归我使用了。”
“归你使用了。”
任笔友嘿嘿笑道:“可是我不会骑啊!”
任笔笙忙说道:“很容易学的,比自行车容易学会。”
仼笔友哦了一声,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车我收下了,谢谢郎老板。”
郎中郎道:“笔友,这可是给你配的工作用车哦,希望你能抓住机会卖更多的红砖,为厂子创造更多的财富。”
稍顿,他又提高了声音道:“兄弟们,我还是那句话,你们有谁能帮厂子卖出红砖去,我同样的奖励他。今天就说到这里,希望大家抓紧生产。史五来,工作吧。”说罢,他冲众人摆摆手,然后悠然的离去。
待老板走后,众人一下子围住了摩托车,啧啧艳羡不已。“任笔友,这下你有钱又有车了,”夏流骑在摩托车上,道,“你可以随时带你马子去兜风了!”童筹道:“哥也,骑摩托车危险。”史丙宜道:“安逸,就是烧油要钱。”白善远远地站着,大声叫道:“阿祥,快启机哦,待会太阳又大得很。”
杨忠祥似乎有气,就看不惯那群势利小人,他应合着白善的意思,使劲地合上电闸,随着“呜”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砖机被启动了,输送带象久违的情人似的扑向了砖机的怀抱。而砖机却象一只极度饥饿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欲吞天地。此时银富香也启动了截皮机,咣当,咣当......她是兴奋的,看着那黑洞洞深不见底的龙口,想着那水润灵秀有凌有角的巨大的泥龙即将窜溜出来,她便激动不已,更是情不自禁地啍起了小曲。
杨忠祥靠坐于坑洞之中,几十根山羊胡子如犬齿一般交错在一起,眼前这肥美的猎物令他饥馋难耐,他盯着她,嘴角开裂,道:“阿香,休息了这么久,如今总算复工了。”
随着砖机的启动,史五来髙声叫道:“弟兄伙,各就各位,上班了。”
林世龙光着膀子早早地钻进了推土机驾驶室内,他一边熟练地操作着推土机,一边为身边的小伙子讲解着推土机的操作程序及注意事项。辛吾能不停的点点头,也偶尔提出自己的疑惑。这小小的驾驶室被太阳狂虐着,犹如一个烤箱闷烤着两个大男人,汗水油水和着脚臭体臭,直薰得辛吾能晕头转向。更难受的是林世龙不时打着酒嗝吐着酒气,偶尔还有腐臭食物的味道窜出来,直恶心得他想吐。“糟老头子,”他在心中骂道,“总有一天你要死在酒缸里。”不过他却极度认真的学着,盼着望着早点能将这个醉鬼赶出驾驶室。但林世龙毕竟是师傅,他还得忍着他,尊敬他,并随着他开着推土机去到距供土箱五六十米外的地方去推土回来。
天空下,大地上,供土箱边却是另外的景象。毕竟这空气中除了泥土的气息就是花儿的芳香,虽是置身在这烈日中,李人国却不觉得热,反而感觉很舒坦,原来久了没劳作,各关节似乎生锈了,如今这一活动,灵了,倍感筋骨舒畅,心情也倍爽。然而胖大嫂银爱珠却因热的难受显得精疲力尽,呼嗤呼嗤呼吸如拉风箱,她雍肿的身段上,胸脯如大浪波涛翻腾着,似有倾覆一切的可能。李人国看的双眼直晃光,不过他却更加心痛起眼前的这个女人来。主任不是说过,女儿是水做的骨肉吗?水做的怎么能放在烈曰下曝晒呢,一会儿就会晒没的。唉!他心中酸味十足,老顾这个畜牲,怎么舍得这么好的女人受如此大罪呢?算了,你不心疼她,那我就来照顾她吧。于是,他对胖大嫂说道:
“爱珠,这没多少土,我一个人就行,你去休息会吧。”
突然感觉一股凉风轻抚着自己槐梧的身体,更象一股甘泉注入自己逐渐干枯的心田,真爽!银爱珠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男人,原来他说话的声音竟是如此好听,好听得她都舍不得离开。唉!她心中暗自叹息,自己的男人都好久没有如此称呼自己了,以至于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如此好听的名字——爱珠!果真,眼前这个男人比自己的丈夫有爱心多了,内心深处,自是对李人国更生好感。偶尔她会想,自家丈夫真没法跟李人国相比,在她的记忆里,自家丈夫好象从没有关心过自己的冷暖病痛。她有点儿羡慕李人国的妻子了,同为女人,咋她就能找到如此好的丈夫呢?是自己不如她吗?不是,看自已的丈夫被自己照顾的红光满面,而李人国却显然是被克吃了似的,又黑又瘦,穿的也象乞丐,莫非她常虐待他?她开始恨他的妻子了,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就不心疼呢?你不心疼他是吧,那我来心疼他关心他吧。
“两个人都供不上的土,你一个人能行吗?再说了你身子单薄,累垮了就是我作孽了哦,也落得个你老婆恨我的理由,我才不傻呢。”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已是不惑之年,家中有儿有女,且夫妻间并无不合,是不能有异思胡想的。丈夫去团部养猪也是为了这个家,才忙于奔波而减少了对自己的关怀牵挂的,其它并无不好,等这阵子忙过了,他还是会如当初那般爱自己的,自己不能决不能坚决不能有负丈夫。“老表,你家带了几个娃娃?”
“两个,老大是女儿,超生这个是儿子。”
“那嫂子也是够辛苦的,不仅要一个人耕种劳作操持家务,还要养儿育女侍奉你的父母,你可要对嫂子好点哦。”
李人国沉默了,妻子真的很辛苦,田间地头,屋里屋外老人小孩都得她一人操持啊!妻子相比自己外出打工,可谓是一人撑起了这个家啊!之前的几年,自己真的没挣上钱,更别说给家里拿回了多少钱,而家却依旧温馨,两个人的担子落在妻子一人肩上,可想而知妻子为这个家付出了怎样艰辛啊?他看了看眼前这个既为人妻也为人母的女人,心中愧意怏然,逐持紧铲把,埋头供起土来。
史五来躲洞穴里往搅拌机内洒着水,悠然自得,不担心风吹日晒,这显然是最佳岗位。俗话说劳思逸淫,工作的轻松,反而令他心情更加不爽。男人除了金钱,总还有所需吧!妻子是个好妻子,在家任劳任怨的担当着既是母亲又是父亲的天职抚儿育女,承载着既是儿媳又是儿子的传统美德供奉父母长辈,尽职于既是女人又是男人的社会责任建设着美好的家园,让自己这个远征的真正的男人免于后顾之忧。他知道,由妻子撑起的那个家永远都把最显赫最中心的位置给自已永远的留着,无论自己混得咋样,甚至前几年自己负债回归,妻子都没有半点怨言,并髙兴的用她自己耕田种地的微薄收入为自己添衣置鞋,为自己再次出门张罗筹备钱物。这么好的妻子,自己怎么忍心去伤害她呢?可是,远在四川的妻子,怎么能够理解自己此时空虚寂寞的内心呢?看看身边的人都出双入对,他就更觉得内心虚无。纵观身边的女人,谁都不可能成为自己的猎物,还有在老板面前失宠,和弟兄间的不和,他苦闷,愁怅,逐整日里醉酒泄闷,也没心思把工作干好,却尽想床第之事如何解决。嘿嘿!他不经意的笑了起来,他想起了去年那个卖菜的女人。去年,史五来常为食堂买菜,一来二去熟识了些贩菜的人,其中便有一妇,他时常用言语挑逗,三五两合便勾搭上了。此妇于是经常将卖剩下的或卖不掉的劣质菜卖与食堂,并要得高价,由于史五来有所需有所求,便任之依之。只可惜好景不长,食堂生活费用分摊奇高,工人摆工,不得已他才禁与妇人来往。无利可图,妇人当然拒他于门外。为求妇欢心,他可是憋着劲往妇人身上砸钱哦,就这样一年的收入全给了妇人,甚至自己回家的车费都得向老板借。回到家随便撒个谎骗过纯朴的妻子,妻子依然当他是个宝,是家的主心骨,尽心尽力地服待他。他不是没有感动过,他甚至暗下决心从此不做有负妻子的事。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决心易下,坚持执行却难,现实的需求令他暂时忘记了对妻子的承诺对妻子的愧疚,他渴求能与妇人重温旧梦。
把持砖机龙口的杨忠祥的心情也是复杂不爽的,居人檐下,受人管制,且劳苦酬少,曾想过要去拉车上架,先是郎中郎不许,后史五来也不答应,奈何勉强为之。今更见银富香对自己不曾有昔日之浓情蜜意,便疑她又添新的外遇,心中愤然,却又不得发泄,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没有忠贞自己的义务和责任,自己更不得用社会公德传统美德去规范她的行为,因为他们正在亵渎人性践踏美德。
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有过的山盟海誓。虽然自己有老婆,并且老婆给自己营造了一个完美的家,让自己可以自由自在放心大胆的走天崖。但老婆不仅比自己大数多岁,而且实实在在是个糟糠,长年只知道田间地头劳作,在家以孩子父母为中心,从不照照镜子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再看人家银富香,浓妆艳服,妖娆妩媚性感,看着就令人想入非非,此生能得此女人,还有什么不可舍弃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