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良相惟王猛,天下苍生望谢安。
太元十年二月七日,从建康城传来消息,录尚书事、假黄钺、都督十五州诸军事、太傅、庐陵郡公谢安于二月二日龙抬头病逝于乌衣巷,享年六十六岁。晋帝和百官商议过后,追赠谢安为太保、丞相,谥号为文靖,赏金丝楠木棺椁一套,赐九游辒辌车一驾、黄屋左纛一面、前后羽葆鼓吹一部、武贲班剑百人,另给郡公绛衣朝服一具、金丝衣一套,予钱百万、布帛丝绢各千匹、蜡五百斤。此外,晋帝司马昌明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到乌衣巷谢府致祭,以大司马桓温和丞相王导的礼仪安葬谢安。
忠信接礼为文,经邦定誉为文,柔德安众曰靖,慎以处位曰靖。
谢安是百官之首,柄国之臣,靖又有平定祸乱之意,恰逢这两年晋朝历经了苻坚率领百万大军南征的战争,谢安作为领导晋朝击败秦国入侵的当朝第一人,功在当代,名传千秋!不得不说文靖二字就是对谢安名副其实的评价,也是最合适的谥号。
与谢安的讣告一同到达建康的还有徐宗文的调令,这一次晋帝因为徐宗文查案有功,特将他升任为黄门侍郎,负责朝野奏论、皇帝顾问。
受徐宗文调入侍中省的影响,黄门侍郎殷仲堪顺序被提拔为侍中。
当然了,徐宗文转为黄门侍郎也不是没有代价的,他的大统领一职被革了,接下来由吏部尚书张玄之全权负责裁撤整顿禁军六营。
“黄门侍郎虽说也是四品,可是却是皇帝近臣,恭喜将军又高升了!”
“恭喜将军!”
郗俭和郭裳还要刘裕几个纷纷恭贺徐宗文高升。
自古以来,出征大将得胜还朝卸任军职担任文官的确实不少,比如秦将蒙恬以内史的职务领兵三十万北击匈奴,回咸阳后卸职担任将军,亦或者是汉太尉周亚夫在平定七国之乱后回长安担任丞相,但是同时担任文武重职的例子目前还没有。
徐宗文是一个例外,他是征北将军,现在又兼任了黄门侍郎,文职武职都肩负于一人之身,原本的一个镇守边疆的重号将军现在留在建康担任中枢近臣,这可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建康是一个政治漩涡,不管是琅琊王氏、颍川庾氏还是现在的谯国桓氏、陈郡谢氏,没有一个能够永远占据朝堂,我倒是想早一日回到洛阳,和裴卿、沈玉、郑略、诸葛侃还有骁骑军的兄弟们并肩作战!只可惜,建康这边俗务缠身,抽不开空,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移交完了所有的工作后,徐宗文就带着人离开了钱唐。
回到建康城,徐宗文立刻前去拜访了谢府,拜祭了太傅谢安,顺便也和谢玄告别。
就在徐宗文兼任散骑常侍的时候,建康朝局因为太傅谢安的逝世也迎来了巨变!
原尚书省左仆射司马道子升任了录尚令谢石被彻底架空,谢玄也被外遣到陈郡,都督豫州,建武将军刘牢之奉命驻守荥阳城。谢氏遭到强烈打击的同时,朝里三台五省的衙署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侍中省改名门下省,谒者台、都水台、秘书省、散骑省被除去中枢机构,三台五省变成了由御史台、尚省、门下省所组成的一台三省新格局。
谢玄临走时屡屡告诫徐宗文:“宗文呐,建康形式错综复杂,比前线的战场上还要更险象环生,你务必要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处事。我离开建康以后,你的处境可能会更难。”
“幼度兄说的是钱唐的毁堤淹田一案吧?”徐宗文直接唤了谢玄的表字,自从来到建康,又多次与谢玄私下见了面之后,徐宗文和谢玄两个人虽然差了二十岁,但也开始以平辈论交了。
“不错,你明白就好。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想留在建康,这里的人逢人只说三分话,肚子里多的都是弯弯绕,我也不想喜欢留在这,只是这一次我要先走一趟了。”谢玄拉着徐宗文的手,语重心长,像是一个长辈在向晚辈交待为人处事的方式,又像是知己故交之间的倾心交谈。
徐宗文依依不舍,一直送谢玄到建康城十里外的长亭,临了谢玄送了一本《道德经》给徐宗文,还一直叮嘱他要无为。
谢玄的意思是让徐宗文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谢氏的权势和地位远不如之前,各方势力都在博弈,他不想让徐宗文卷入政治角斗。
不过无为的建议徐宗文并不认同,他回到建康以来,先是主持禁军十八营裁撤整顿,又受命去钱唐查毁堤淹田案,现在又被任命为门下省黄门侍郎,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逃不掉,遑论接下来云波轨迹的建康朝局,他更是根本难以置身事外。
无为?那是做不到的事。建康朝局,徐宗文已久入了,接下来他只能向前,绝不能后退半步!
桓府,别院。
“娘子,时辰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徐宗文亲自把桓献容送到别院外,一个人依靠在门口巨大的花石边,深情款款的望着她步步远去。
桓献容依依不舍的一步一回头,眼波流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徐宗文的身上。她看到徐宗文依靠在花石上,嘴上戴着微笑,插着双手,一副绝世独立,放荡不羁的样子,心里突然很暖。
其实,就这样看着他,也不错!或许,在疆场上纵横驰骋,指挥千军万马的那个将军并不是他真实的样子,眼前这个放下了一切和自己坦诚相待的徐骁才是最真实的……
“瑶姬!”桓献容突然停下脚步,她如果没有回头的话可能以为叫住她的是父亲桓伊,但是突然奔跑到她面前的却是徐宗文!
“徐郎,你怎么?”
徐宗文一把拉住猝不及防的桓献容,四目相对时,徐宗文终于缓缓开口了:“我这不是看你走一步停一步,一步一回首,舍不得我吗?”
闻言,桓献容的俏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桓献容整个人被徐宗文抱在怀里,小脑袋瓜子突然就懵了!
“哪有?你不要随口胡吣好不好?”桓献容才发觉自己整个人倒在徐宗文怀里,她望着徐宗文肆无忌惮打量她的那双比星辰还亮的眼睛,轻启朱唇:“徐郎,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开我?”
徐宗文尴尬的偏过头去咳嗽了一声,立刻放开桓献容,等桓献容整个人站稳了他才将两只手全都松开。
“是你没有站稳,我担心你摔倒了,这样美的一张脸如果磕着碰着里,我可是会心疼的!”徐宗文指着桓献容的脚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桓献容带着羞怯把头扭了过去,徐宗文也抬起脚步准备离,此时此刻二人头顶上空不适时的响起了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
“柯亭笛,是《梅花三弄》,是阿耶!”原本准备离开的桓献容再次回头,她对着呆呆望着夜空的徐宗文说道。
徐宗文低下头,垂下眸子,平视着桓献容,就任由晚风吹拂他那逐渐散开,逐渐在风中凌乱开来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