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易属于那种不咋会撒谎的人，所以当老爸问他第二回的时候，他的心虚已经到了极点了，但又不能不去直视老爸，因为只要他的眼神开始闪躲，他爸肯定就会知道自己那个“真的”不是发自肺腑的。
所以他特别卖力地瞪大眼睛，向老爸对视过去。
接下来的几秒对荣易来说是绝对的煎熬，他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瞪瞎了，好歹算是等来了老爸的认可。
他爸的认可很简单，就是眼睛里有了泪花，那就是信了。
荣易长出口气，为自己的渣演技可以蒙混过关而庆幸，也为自己的老爸会信而惋惜。
老爸不愧是没做过图的人，那么烂的图被人夸，他居然也会信。
但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他爸好受了，他也就跟着高兴了。
趁着老爸的工友打完针过来看他，荣易借口买水，溜了。
老妈上班的医院是市里的老医院，本来在荣易的记忆里还是原来那几栋破旧的楼，这次回来一看却发现，旧楼早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栋高地都不像属于这座小城的建筑。
荣易一路看一路走，好在原来的设施基本都还在原来的地方，就拿卖水的小卖部来说吧，也是在门诊楼一楼靠左的位置才有。
两元一瓶的矿泉水被荣易一口气炫掉半瓶，终于解渴的抹了抹嘴，解渴了。
大门外，下了一整个早晨的急雨到了这时总算停了，云却没散，阴沉沉的压在医院大门外那片玻璃上，太阳却露了脸，在离玻璃大约“一扎宽”的地方，乌云慢慢薄下去一块，透过那片说雾不是雾的灰色看过去，更远的地方有浅浅的红露出来，虽然只是一点，却也给人温暖的感觉。
荣易抱着喝到一半的瓶子，看着不远处的太阳，伸手又递给老板几张票子，折腾了这一趟，那几位叔叔伯伯估计也都渴了饿了，买点东西带回去，哪怕管不了饱，至少也饿不着。
老板的动作很麻利，没一会儿就把荣易要的那些东西装好递了过来，一并递来的还有几张毛票。东西有点多，两只手拿不给来，他赶忙又扬起头想把剩下的半瓶水解决掉。
也就是在抬头低头的工夫，一个意外的身影出现在了荣易的视野中。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眨眨眼，发现那个人正是钱殿文。
这个时候他来医院能干什么？
别看荣易年轻，好歹在深圳也经历了一些事，这种时候不合适的人出现在不合适的地点，很容易就引起他的警觉，所以水也不喝了，直接丢进垃圾桶接了东西尾随上那个身影而去。
钱殿文不是一个人，他先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人从门诊楼里迎了出来，看他们谈话的样子像是很熟，也不知道对方说了句什么，钱殿文高兴的磕了支烟给对方。
瞧那点头哈腰的样儿，准没好事。
笃信这点的荣易联想起钱殿文之前干的那些事，不满地撇了撇嘴，也是在这个时候，把烟点上的那位朝门里一扬手，示意钱殿文跟着他进去。
“估计是想买通医生给他编个严重的伤情鉴定，这人做的也真是没底线！”荣易冲地上狠狠的呸了一下，因为气愤，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也跟着一起簌簌地发着声音，等呸完，他就悄悄跟了上去。
如果是以前，这样的闲事他是不会管的，现在的问题在于他不管他爸就会管，与其那样，还不如他自己出手呢。
不知不觉正在“北迁化”的荣易就这么鸟悄地尾随上了钱殿文，虽然手里的东西耽误的行动，好在他地形熟，几次眼瞅着人快跟丢的时候都被他追了上去。
就这么一路从门诊大厅走过去，先过ct室的走廊再从b超室前头排队的人山人海里趟过去，荣易一路跋山涉水，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可就是这样，等从b超室门前的长队中跨过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跟丢了。
“艹！”他气大发了，难得的骂了句脏话，可骂过，人又开始泄气，跟个人渣都能跟丢，他也是够没用的了。
沮丧的情绪伴随着雨后的湿气一点点蔓延过脑顶，荣易很窒息，但窒息过后，眼睛很快又亮了起来。
“钱殿文！”
钱殿文没“丢”，就在自己前面的那团矮灌木旁边，正似笑非笑瞧着自己。
所以不是他没跟丢，是自己被发现了？意识到这点，荣易开始警觉地观察起四周。
这里好像是通向住院处的路，清晨，有给病人买早餐的家属端着热粥馒头从身边走过，馒头的香味飘过，让荣易不安的心略微的往回落了落。
还好，这里不偏僻，不然以钱殿文搞偷袭的那套行径讲，保不齐他要做出点什么事来呢。
“放心吧，这会儿天亮着，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不过，像你这样的好孩子，跟踪这种事干一次尝尝鲜就完了，试多了小心翻船。”
都说话品如人品，钱殿文这人一开口就听得出他不是好人。
荣易被他点评了一番，昨天夜里憋得那股气就更想发了。
他看着钱殿文，慢慢扯起嘴角笑笑：“我翻不翻船不知道，你来医院没好事倒是真的。没猜错，你是想在医生这环动手脚，骗保险金吧？”
“关你屁事？别告诉你好的不学学你老子多管闲事！”
估计是被戳到了痛点，钱殿文的口气变得开始暴躁，他手插进头发，使劲挠了两下，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目光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停到了荣易的大腿上。
那目光是语言形容不出来的赤裸裸，让好孩子荣易真的开始头皮发麻，脚也开始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荣易的反应已经算得上快的了，但和钱殿文比还是差了些。
就在荣易忙着往后错步的时候，钱殿文已经几步赶到他前面，手一前探，再那么一夹，刚才匆匆放进裤子口袋里的荣北迁画的那张图纸就眨眼间到了钱殿文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