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在太湖边的顾渚山脚下。三栋低矮楼房,两大片竹林,加上小花园,总共大概8亩地,100余张床位。
见过小姨一家人。小姨,姨父,还有嫂子都在。
说是疗养院,其实叫农家乐型的养老院似乎更合适一些。有意思的是,这里从院长到入住者,几乎全是上海人。
上海是全国最早进入老龄化社会的地区。从2000年开始,上海就已成为深度老龄化的城市。
这些年,不少“上海后花园”都惦着上海人养老这个市场。
有调研发现:在上海,50岁以上人群,大多数观念上已不依赖“养儿防老”。上海老年人对自身养老问题的自主性和独立性非常突出,无论是居家养老、社区养老还是组团养老,他们都会从实际出发,理性分析和行动,而传统的以子女照料为核心的家庭式养老观念正在为越来越多老人抛弃。
在这种情形下,“异地养老”的模式近些年如火如荼:找个距离上海不远、有山有水的地方,空气好,关键是价格又实惠。
比如,眼前的这家疗养院所在的水口乡,地理位置处于长三角的核心,“一脚可跨苏、浙、皖三省”,距离上海约150公里。乡里的村民仅2600多名,但是“农家乐”却超过300家,游客床位超过1万张,一年的游客人数能达180万人次。
当地就是以这种农家乐的形式提供接送吃住游的一条龙服务,多年前就在上海打出了名气,称呼为“上海村”。穿梭于山间地头的一辆辆大巴车上,上海老人占据了绝对主力。他们有的小住3、5天,有的如“候鸟人”往返上海水口两地,往返最久的超过十年。
今年也是布礼的小姨周建其夫妇在这里疗养的第五年。
小姨和姨父原先都在银行系统工作,自5年前小姨退休后,每年的夏天基本上都要在这里陪着姨夫住上几天,并且逐渐从最初的几天,慢慢到一住两、三个月,渐渐拉长到现在的近半年。
特别是姨父,他年纪要比小姨大很多,本身身体就不太好,先后动过两次大手术,但是一到了这里,却甚至连感冒之类的小毛病也少了。所以现在每年的夏天长期驻扎在这里疗养院,偶尔回上海开开药,药也是“备而不用”。
布礼送给小姨她们很多粽子,以示对表哥这次陪她们去安吉大竹海游玩的感谢。这些粽子,原本都是王有节家里送给她的。
临走的时候,周平送布礼和皮小路下楼。
快到停车场的时候,皮小路去上卫生间。
周平把布礼拉到一边,说道:“从湖州过来的车上,我不好说什么,实际上,我对小路的说法不是全部认同的。”
布礼看向表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小路她所说的,听上去似乎都有一定道理。但凡是仔细一品,其实也不全部像她说的那样。再说了,小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也应该有数的啊?!”
“那你想说什么?”布礼笑了笑。
周平想了想,说,“从男人的角度,我要替王有节说几句话。”
布礼盯着表弟,不动。
“我对门当户对,和小路有不一样的看法。”周平说道,门当户对看的不仅仅是彼此家庭的贫富程度,看的还是家里面老人的观念,彼此之间的三观,以及王有节他本人,他到底心里面所想的是什么。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
他说,所以我认为,真正的门当户对的家庭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几点一样,三观,认知,以及处理问题的方式,等等等。
布礼笑笑,说:“对的啊,每个人对门当户对的理解是可能不一样的呀。”
“不过我觉得说一句实在话,那就是门当户对这东西并不是非常绝对的,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不是说没有门当户对婚后就一定不幸福,这其实是个概率问题,但是,我们现在看到的大多数因为当初结婚本来就不是门当户对,后期产生了很多问题的家庭却大有人在。”
周平想了想,接着说道,有的人喜欢彼此之间会有更多的交流。即使对方家庭可能会有一些贫穷,但是彼此之间足够努力,有上进心,有责任心,对对方足够好的话,这也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布礼不响。
“我觉得,随着时代的开放,社会的进步,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家庭的富裕和贫困,家庭条件的好坏,不应当构成两人是否般配的核心要义。谁也无法选择的自己出身,但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
周平继续说道,除开门当户对的概念,我觉得另外还有两点也很重要,一是价值观相近,两个人在一起恋爱生活,如果价值观相差太远是合不到一起的,最终也分道扬镳。其二,只有性格上互相能包容的才能维系长久的亲密关系,如果两个人都是争强好胜的,每天都有吵不完的架,谁都不肯退让,时间长了,感情也必然会破裂的。
正说着话,皮小路在拐角处大声朝她俩招手。
布礼不忘再一次叮嘱表弟,这次去王有节家里的事情,暂时不要和小姨她们说,就当是陪着自己去了一趟安吉的大竹海,切记切记。
“我倒是觉得王有节,还有他家里人,其实都蛮好的,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最后周平轻声说道:“布礼你就是太听别人的话了。小时候听爸爸妈妈的话,长大了,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工作了,再听爸爸妈妈和同学朋友的话。可是,什么时候你才能听自己的话,能有自己的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