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觉得,人活着…是有意义的吗。
在遇到织田作和林树之前,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我眼中的世界,空虚,灰暗…寻常人家看到的那些真善美的东西,在我的眼里,只剩下足量的讽刺和自嘲。
我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但又不知道为何,在选择直面死亡的时候,又会暗暗期待…不,我在期待什么呢?
我不知道。
唔……我的兴趣很少,当然,如果自杀算的话,那确实是我唯一的兴趣。
在与安吾和织田作去酒吧的时候,好像是我唯一能放松下来的时候。
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不太想详细的去说,这对我来说,就像是不想揭开的伤疤。
现在的我,虽然能直面那件事,但我的记忆里,始终都没办法对这两件事释怀。
一个是林树的死。
一个是织田作的死。
……由安吾和森先生造成的,织田作的死。
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信的。
我不是个很擅长诉说心意的人,所以,我选择用信笺的方式,写下我的胡言乱语……当然,这不是在为我自己开脱……
自始至终,我都知道,我是个害怕别人善意,又渴望别人善意的胆小鬼,我向来都很有自知之明,所以在一些事情上,我从来都不会去麻烦别人。
林树的死,和织田作的死,几乎是在前后脚。
在我还没来得及从挚友离去的悲伤中缓过神来的时候,我的另一个朋友,就这么离开了我。
我承认,带阿泽回来,是因为我的贪念。
阿泽跟林树长的很像,有时候,看着阿泽的脸,我会无法避免的…想起那个比我要小很多,但是莫名的就像是我哥哥的家伙。
林树的死,我要负主要责任。
因为我的自负,因为我的满不在乎……
我没算到阿泽会来横滨,更没算到林树会因为不想让阿泽受伤,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这个利己主义者,居然也有不顾一切想要保护的人。
我来晚了…这是事实。
也是这么多年来横在我心中的一根刺。
我好像……会在一些特定的时候…迟到。
就差一步,救下林树。
更是就差一步,救下织田作。
因为自责…我把对林树的自责,尽数灌注到了阿泽身上。
看着他那张脸,我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总能想起那家伙的笑脸,然后惊醒,看着逼仄的小窗户外面,同样逼仄的深夜,陷入久久的深思……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此『阿泽』,非彼『阿泽』。
林树之所以会这么狼狈,是因为阿泽有晕血症。
那个讨人厌的小孩,在看到血的第一眼,就像个累赘一样晕了过去。
但是我赶过去的时候,阿泽他看着地上的血河,除了有一丝对血腥味和尸体的不适以外,再无任何异常。
我看过的话本很多。
自然也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借尸还魂。
但是我并未点破这件事。
其一,是因为我不确定。
其二,就是我并不讨厌现在的阿泽。
自责这个东西,不会因为时间缓慢消失,他只会化作小勾子,一下又一下的拽动着心脏,让我不停的想起以前的一切。
尤其是站在那间酒吧,就像是被一通冰水从头淋到脚一样,只是站在那,就让我觉得呼吸困难。
然后,我逃了。
狼狈的逃了。
把阿泽带回港口黑手党的第一天,我没有故意的不去管他。
我知道腹部的贯穿伤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致命的伤口,但是我就是没去,说不上那是任性,还是别的…但我很清楚,那一天,我没办法冷静的面对那张脸。
于是,我把他跟芥川关在了一起。
甚至还在催眠自己,就当自己没见过他。
可一夜无眠以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我真的忘不了林树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这算是我第一次…直面挚友的死亡吧,也是第一次明白,我所憧憬的死亡,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时候,好像并不是那么美好。
我想哭,我难过,但是呢,现实告诉我,我不能哭…又或者说,我哭不出来……
那天晚上,我不停的安慰自己,林树的死亡,对于林树来说,是幸运的,是他先一步达成了我的愿望。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是个爱憎分明,且很护短的人。
这个爱憎分明,取决于我对谁能看的顺眼。
林树和织田作,正巧就是我看的顺眼的那一批人。
当然,过去的安吾也是。
第一天晚上过去以后,我看着镜子里疲倦的自己,就这么突兀的想起来,我把林树的弟弟带回来了。
不行……对于一个没接触过里世界残酷的人来说,港口黑手党太危险了。
我需要振作起来。
那时的我,还没有意识到,会在不远的将来,离开这个我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地方。
如果我提前意识到了,我肯定不会教阿泽里世界的那些东西。
更不会把阿泽的存在,告诉森先生。
因为,我会带他走。
带他离开这个充斥着暴力的地方,然后作为『杀害』林树的凶手,悄然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阿泽这孩子,真的很天真。
这份天真,我先是嗤之以鼻,但又莫名的被他这份天真和坚持所感染…然后,下意识的去看一些我从来都没有关注过的东西。
乱步先生曾经说过,说我是个…唔……原话是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大概的意思,就是说……
让我放过自己。
在教导阿泽的时候,最开始,我是下了死手的。
他跟芥川不一样,芥川从小就在这种不争就会死的环境中活着,用不着我去戳破这层窗户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去争,会发生什么。
但是阿泽不是,他需要一个领路人,来告诉他一件事。
那就是,在港口黑手党,永远不要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哪怕这个人关系再好,也要保持着该有的怀疑。
同时,也需要有人告诉他,痛的滋味是什么。
所以,在明知道阿泽身上有致命伤的时候,我依旧没手下留情。
我直接把他揍进了医务室。
这件事,我至今都不后悔。
恨我也好,不恨我也罢,如果第一课不够刻骨铭心,他就永远都无法舍弃这份天真,去正视现状,去摆正自己的立场。
同样的,他就无法清晰的意识到现在的生活环境,跟过去的安逸大相径庭。
是我把他带进这个地方的,我自然要肩负起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