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山里的人,傅畅纠结许久,还是强压住心中的悲痛,面无异色的和沈如辉沿着汾水去了一趟黄河,然后才带上两个儿子和沈如辉一起回洛阳。
两天之后,他站到了洛阳城门前,车刚停下,他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城门口的傅宣,他终于压不住心中的悲痛,瞬间泪流满面,他踉踉跄跄的朝傅宣跑去,一把扑进傅宣怀里,大哭出声:“大兄!”
一直平静如水的傅宣亦忍不住眼眶一红,他抱住鬓发微白的弟弟,哽咽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傅咏和傅洪兄弟俩亦步亦趋的跟在父亲身后,目光忍不住朝一旁的傅庭涵和赵含章看去。
赵含章冲他们点了点头,看向傅庭涵。
傅庭涵就上前劝道:“父亲,二叔一路劳顿,先让二叔和两位弟弟回家休息吧。”
傅宣这才拍了拍傅畅的肩膀,擦了擦脸上的泪朝傅咏和傅洪看去,忍不住惊叹,“二郎和三郎都长这么大了,可取了字?”
傅咏和傅洪立即上前来拜见傅宣。
傅畅这才低头将眼泪擦干,抬起红肿的双眼道:“二郎取了字,三郎只长身体不长心智,所以没给他取字。”
他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傅庭涵和赵含章,想行礼,却又觉得不妥,不由看向傅宣。
傅宣就介绍道:“你不认得了吗,这是长容,父亲给他取字庭涵,这是庭涵的媳妇,赵氏含章,亦是晋国大将军。”
傅畅就冲傅庭涵点了点头,然后冲赵含章躬身行礼,“拜见大将军。”
赵含章忙回礼,“不敢当叔父的礼,二叔一路劳顿,先回家休息吧。”
傅畅摇头拒绝,“我要先去拜见父亲。”
傅宣早知他会如此,叹息一声道:“东西已经齐备,我们现在就上山吧。”
赵含章便回身冲亲卫们招了招手,有人赶了车过来,也有人牵马过来。
他们上车上马的功夫,赵含章看向一直敛手站在一侧的沈如辉。
沈如辉见她看过来,当即走上前去拱手行礼,“大将军。”
赵含章颔首道:“今日是休沐日,你一路辛苦,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来见我。”
沈如辉松了一口气,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他躬身应下,赵含章一走,他就直起腰来,高兴的招呼上自己的长随沈献,“走,我们回家去。”
对跟在身后的下属们道:“你们也回家去吧,今日运气好,赶上休沐,大家好好休息两日。”
下属们都高兴的拱手应下,一进城就挎着自己的包袱朝同一个地方去。
沈如辉随眼一看,闻到空气中似有似无的甜香味,不由眼睛微亮,也朝那个方向去,“好像有好吃的。”
沈献道:“是糕点铺。”
沈如辉感叹,“还是他们会善待自己,一进城就去买糕点,走,我们也去。”
沈献道:“郎君,他们买糕点不是给自己吃,而是要给家中的妻儿,您无妻无儿,不必去买。”
沈如辉:“……我买给自己吃不行吗?”
他坚持要去,沈献只能跟上。
傅咏和傅洪骑在马上,都没忍住偷偷去看傅庭涵和赵含章。
他们大哥比画像上的还要冷峻些,也更好看,赵含章倒是比画上的更温和,眼睛也更清澈,一双含笑眼看过来时好似能直透人心,他们的所思所想似乎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傅庭涵还以为他们饿了,想了想,将他腰上的荷包取下来递过去,“这是糕点,你们先垫一垫,等上山了我给你们煮粥吃。”
傅咏脸色微红,连忙摆手道:“大兄,我们不饿。”
傅洪已经手快的接过,听到他哥那么说,一时开也不是,还回去也不是,一双眼睛机灵的转动着。
傅庭涵见了忍不住一笑,觉得二郎要是还在洛阳,他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吃吧,是我平时充饥用的,不是很甜。”
傅洪打开,荷包不小,但里面也只装下两块点心,他拿出来,圆形的,外面包着一层浅白色的……纸?
傅洪惊讶不已,一时松开了缰绳,用另一只手将包装打开,看到里面是一块包子一样,但皮是酥脆的点心。
他只在山里待了三年多,为什么会有一种与世隔绝了三十年的感觉?
傅咏看到他从荷包里带出的点心,忍不住打马凑过去,一手帮他把缰绳搭在马背上,一边从他手里接过另一块点心,“这一层是什么?”
傅庭涵看了一眼后道:“油纸。”
战事一平息,百姓安定,各地新开了不少纸坊,加上老纸坊的产能上去,工匠们这才有空闲琢磨起其他纸来。
他们不仅做出了各种卫生用纸,还有人从油布上得到启发,在不同的纸上刷桐油等各种油料,于是做出了各种油纸。
傅庭涵收到各地纸坊报上来的数据和送来的成品,告诉他们,不同的油纸可以做的用途,还鼓励他们去发掘更多的用法。
于是,就半年不到的时间,民间出现了油纸伞,可以包裹食物的粗油纸,还有细油纸。
现在包点心的就是细油纸,这样比直接用荷包装点心卫生多了。
傅洪将点心拿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他眼睛有点亮,“大兄,这点心叫什么?”
傅庭涵:“绿豆饼。”
傅洪两口就把点心塞完了,但它出乎意料的面实,竟一时咽不下去,只能含糊道:“好好吃,我只吃过绿豆糕。”
傅庭涵解下马上挂着的水囊递给他道:“厨娘在做的时候加多了面粉,又是烤干的,你得小口吃,小心噎到。”
傅洪用水将点心送服,一旁的傅咏则是将油纸看了又看,对这个新世界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我在梁县没看到过这样的纸。”
傅庭涵道:“还没传过去吧,细油纸才出来两个月,民间刚刚开始使用。”
傅咏小心的吃完了绿豆饼,没有扔掉油纸,而是细细地折好收起来,他抬头往山上看去,问道:“祖父也看到这些了吗?”
傅庭涵垂眸道:“没来得及,但他去的时候,天下是安定的,一切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