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给赵仲舆清点了钱,按照比例收了一笔昂贵的手续费和税,就将一库房的东西都交给了他。
这里面不仅有钱,束帛、各种器物、五牲,还有各种祭文。
鬼管家替他跑上跑下,帮他买了一栋宅子,又雇了一群鬼把东西都搬到新宅子里,自然,都是赵仲舆付的钱。
他现在有钱!
赵仲舆感觉很新奇,「如此,阴间的货币岂不是全从人间来?鬼亦以人间为本?」
鬼管家道:「这是现在,听鬼差们说,以前阴间少有滞留的鬼,不是在投胎,就是在地狱里受刑,因而少有鬼花钱,只有鬼差需要人间供奉和祭祀的钱币。」
「但鬼差的钱币由阎罗殿所出,新下来的鬼多少有些供奉,也能匀鬼差一些,所以钱财之物在阴间没那么重要。」
赵仲舆明白了。
他的新宅子在赵长舆的不远处,不是他不想买远一点,而是好房子,大房子都在这一片,他没办法。
这段时间,陆续入城来的新鬼不少,大多还都是赵仲舆的熟人,相比之下,他们就穷了。
虽然在人间的出身不差,但他们名声没赵仲舆大,家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供奉和祭祀并不多,是买不起大宅子的。
看着昔日同僚如此落魄,加上大家又是前后脚死的,赵仲舆到底心软,也如兄长一样接纳他们入宅居住。
赵长舆这段时间已经从新鬼那里打听到人间发生的事,而且他找的新鬼有被俘虏的晋臣,也有战死的赵家军,无辜被波及的百姓,甚至还有皇亲贵族呢。
他算了算时间,觉得弟弟应该也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于是派鬼去把他叫来谈话。
赵仲舆不想去,直接和来请他的鬼管家道:「我们已死,身死道消,人间的事和我们再无干系,还谈什么?」
鬼管家低着头道:「大老爷说,未曾投胎,重新做人前,您生是赵氏的人,死是赵氏的鬼,且……」
他抬头道:「您不知道,阴间的鬼魂是可以给人间的亲人托梦,且能庇护人间亲眷吗?」
赵仲舆:……他不知道啊,没人告诉他啊。
赵仲舆运了运气,还是默默地去了。
赵长舆再一次拿捏住了赵仲舆。
赵仲舆要真的能不在乎赵氏,不在乎家人,他又怎会那么坦然的赴死?
他选择赴死,一是为天下百姓,二不就是为了赵家军,为了赵氏,为了家人吗?
他和皇帝一死,赵家军将不再受威胁,可以痛快的反击了。
哼,赵氏又不止是他的赵氏,赵含章更是赵长舆的孙女,他不信大哥就不在乎。
所以,此时大哥比他着急多了。
这么一想,赵仲舆反倒不着急,慢悠悠的去见赵长舆。
一见面,赵长舆就道:「三娘收服了石勒,羯族大军投效了她。」
一路上念叨的话瞬间被他抛在脑后,赵仲舆激动的道:「石勒投效,含章驱逐匈奴,收复失地岂不指日可待?」
赵长舆点头道:「所以你说,三娘会不会自立为帝?」
赵仲舆身子一僵,悄悄的打量赵仲舆一眼,想确定他气不气,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他就只能斟酌的回道:「应该不会吧,三娘幼承庭训,我赵氏忠贞不屈……」赵长舆掀起眼眸看了他一眼,轻飘飘的道:「我们都死了,清白已留人间,在这阴间就不必再说忠君爱国那一套了,在这里,不仅有魏帝,也有汉朝帝王,虽
不知始皇帝何在,但先秦时的各王也有些未曾投胎,而是留下或做鬼仙,或滞留阴间,真将各朝帝王放在一处,谁不是乱臣贼子?」
既然都是乱臣贼子,那就没必要分出个轻重来。
赵仲舆一噎,心中一动,忍不住打探道:「兄长宅中收留这许多鬼友,是因为?」
赵长舆就面露讥讽,道:「以为我与你一样善心大发,是个鬼找上门来都收留?」
赵仲舆再次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赵长舆这才解释道:「阎罗王不屑与我等解释阴间的存在,但,阴间的鬼,鬼差,钱财,皆从人间而来。就连鬼仙和鬼差们修炼的功德,念力也都需倚仗人间
的香火和祭祀,由此可见,阴间是依存于人间。」「两者联系如此紧密,不可能只有人间影响阴间,阴间一定也可以影响人间,只是阴司府不公布规则,我等不知道确切的。」赵长舆沉吟道:「这些年,我一
直想办法给人间的亲眷传递信息,目前为止,我可以给赵淞和王氏托梦,在你下来之后,我发现我还能给二郎和赵铭托梦了。」
赵仲舆瞪大了眼睛,想到了什么,惊讶道:「我,我曾梦见过兄长……」
赵长舆轻轻点了点头,「我几次想给三娘托梦,发现都不行,当时只能给你、赵淞和王氏托梦。」「除此外,我在阴间过得越好,做越多的好事,庇护更多的无罪之鬼,亲眷在人间行事也更顺遂,」赵长舆瞥了一眼赵仲舆,他认为赵仲舆能那么顺遂的做到
尚书令这个位置,也沾了他的光。
要不是他在阴间勤勤恳恳,花大价钱让赵氏新丧的族人都过得好,且向善,又帮助那么多鬼,给他们修阴德,他怎么会那么顺遂?
不过想到他最近脾气大,赵长舆没把这话说出口,而是道:「你以为我收留的那些人是随便收留的吗?」
赵仲舆问:「他们有什么不一样?」「他们没有大的业障,但亲族在这几年的战争中几近灭族,只有零星族人活下来,」赵长舆道:「三娘不是弄了一个招贤考吗?我知道她想干什么,汉朝的察
举制,最后被门阀士族垄断,让民间有贤德之人无出头之路,所以曹公设立九平中正制,想以大中小中正遴选官员。」
「此后五十年,称得上公正,但百年之后,到我晋代时,中正又变得与察举制一般了,一个人能不能出仕,出仕后能当几品官,在一开始就定好,定死了。」赵长舆沉声道:「选才时定的五品,他就只能当到五品官,当不到一品,门阀与门阀相联合,交易利益,互相举荐,为其家族子弟定高品,门阀越高的,不论才德如何,皆能定高品,门阀低的,连参加选才宴都要想尽办法,风气由此坏,政治也由此崩坏,因而民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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