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们不论老幼都决定跟赵含章走。
赵含章也不啰嗦,当即让他们去帮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她命令来得急,动作又快,当过兵的没什么,他们习惯了听命行事,收到命令后立即就去收东西,但土匪们不一样。
他们不习惯,而且,他们家在这里。
不错,匪窝就是他们的家。
就算要离开,他们认为也得慢慢来,哪有说走就走的?他们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呢。
所以动作特别拖沓,将不情愿表达得淋漓尽致。
赵含章看在眼里,扭头和施宏图道:“你带上几个人去接触他们,多与他们说一说我们收留流民,以及对参军军属的优待。”
没有什么是利益不能打动的,如果有,那一定是利益不够丰厚。
施宏图领命而去,傅庭涵这才道:“晚上可能会下雨。”
赵含章便也往外面看了一眼,见外面阳光正好,一点下雨的迹象也没有,但她决定相信傅庭涵,于是想了想道:“那我们在此停留一晚,明天一早走。”
傅庭涵点头,问道:“要不要先一步派人回去通知大军?我刚才转了一圈,这土匪窝里连头牛都没有。”
没有牛,没有驴,更没有马,他们还得靠两条腿移动,赵含章身上带伤,傅庭涵不想她多动作,以免碰到伤口。
赵含章目光幽深,想得更多,她对傅庭涵点了点头,转身悄悄叫来五个赵家军,都是之前被石坚抓来的溃军。
她为他们准备了口粮、武器和甲衣,将一封密信交给他们,让他们立即启程下山,“亲自将信送到汲先生手中。”
士兵们应下,收好包裹,将信仔细收进怀里后悄然退下。
赵含章目送他们离开,确认他们安全下山后就放松的靠在椅子上,垂眸思考着。
石勒手下大将不少,此时又分散,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他的决定的,尤其那里面不知道有没有刘聪的人。
所以她一定要快速,且平安的将石勒带回去,然后尽快平稳的完成招安。
赵含章思虑完毕,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笑着起身去找石勒。
石勒伤重,只陪赵含章见了一下曾经的士兵,然后就被扶下去休息了。
赵含章走过来,没看见石勒,倒是先看到躲在一堆茅草后的阿伟。
于方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施宏图有事要做,现在赵含章身边充当护卫的是于方。
赵含章看到鬼鬼祟祟的阿伟,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伟吓了一跳,往后一蹦,双手戒备的回头。
赵含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阿伟立即放下手凑上前低声道:“女郎,不是我鬼鬼祟祟,是那石坚,我刚才看到石坚偷偷摸摸去见石勒了。”
自从知道石勒的身份,他立即丢下一直看不起的傅庭涵,着重盯着石勒了。
他小声告状道:“女郎,我觉得他们一定在商量怎么对付您,真的,石勒那么残暴,怎么可能就顺从您了?”
赵含章冲他笑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道:“我相信石将军。”
阿伟一脸的不赞同,还要再说,赵含章就问:“石坚进去多久了?”
阿伟立即道:“有小半个时辰了,他都看到了,他刚把流民们带过去,出来就到这里来了,一进去就没再出来。”
赵含章点了点头,抬脚就往那屋去。
阿伟立即跟上,“女郎,您要不要多带几个人,石勒身边有好几个士兵呢,听说都是他之前的手下,很危险的。”
赵含章当然知道,那几个人还是他选了放到石勒身边的,名为照顾他,其实是保护他。
赵含章还没走过去,石坚就愤怒的摔门而出,没有看到从那边走过来的赵含章,他一出门就愤怒的转头往另一边走了。
赵含章挑了挑眉,脚步不停的继续往前,站在门口看了一下石坚消失的背影,她对阿伟道:“你盯人很有经验呀,给你一个任务。”
阿伟眼睛大亮,立即绷直了身体,恨不得大声回她一句,正要喊出来时看见她将手指放在嘴唇上,他就压下胸中的激动,轻轻地应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兴奋道:“女郎尽管吩咐,我便是拼命也要完成!”
赵含章忍不住笑道:“倒也不用拼命,还是安全为要。”
她下巴往前点了点,对着石坚消失的方向道:“盯着他,看看他都去见什么人,做什么事,他若往外送信,可以就把信截下来,不行也要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阿伟应下,当即就去追石坚去了。
赵含章看他精力旺盛的模样,失笑的摇了摇头,转身推开门进去看石勒。
石勒脸上的怒容还未散尽,左右两个士兵默默地给他解绷带上药,看到赵含章,立即起身恭敬的要退到一边,退了两步想起来,似乎石勒更重要一些,便又想坐回去继续处理伤口……
可都起身了,好像不让开也不好,一时进退维谷,为难不已。
石勒:……
他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赵含章,这俩人都是石军残部,是赵含章特意选来照顾他的,这一刻,他不得不佩服她看人的眼光。
这俩人对他有忠心,自会好好照顾他,所以他会感激她;
但他们是汉人,对晋,对赵含章,天然有一种依靠感,刚才石坚提议反出赵含章,杀了她时,俩人脸上都明显的闪过惶恐和愤怒;
显然,相比于刘聪,甚至相比于他,他们更想做赵家军。
赵含章将这俩人放在他身边,不仅可以保护他,还能监视他,一箭三凋,其眼光之毒辣,少有人能及。
石勒压下心中的钦佩和嫉妒,心平气和的问她,“赵使君决定了何时启程?”
“明日一早。”
石勒微讶,“我以为赵使君会连夜启程。”
赵含章叹息道:“天时不利,今夜有雨。”
石勒便扭头去看窗外,看到洒进来的阳光,他一脸怀疑。
但当天晚上,天刚黑下来便开始起风,而后风越来越大,不到一刻钟就噼里啪啦的下起大雨来。
是真的大雨,那雨滴砸在茅草上,好似要把屋顶砸穿一样。
石勒听着这样的雨声,顿生不祥之感。
他的直觉一直很准,靠着这个,不知躲过多少致命的灾难。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请人去告诉赵含章一声自己的预感。
而刚知道石坚派了一个胡兵出去的赵含章看着雨幕笑着颔首道:“我知道了,请告诉石将军,让他安心养伤,有我在此,他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