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从一个流民白身突然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人,一时间愣在原地,至于归义使是什么他也完全不知。
但他知道一定是个见不得人的差遣,否则也不会找自己,而且事成就要废止,还另有封赏,难度怕是也不小。
“还不谢恩?!”
瞧见他发愣的模样三才在边上不耐烦的催促。
可李山却是忽然拜下:“草民不知何德何能可堪陛下如此重任,还请陛下详说,若草民做不得……”
“怎么?你还想抗旨不成!”
三才的呵斥并没有让李山胆怯,反而是向赵祯行礼道:“草民不敢,草民自己有什么本事草民知道,若是陛下的差遣草民力所不及,领了这差遣反倒是会坏了陛下的大事,草民要事先问个清楚。”
赵祯微微点头,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李山是个能做事,做实事的人,虽然名声不显,但之事时机未到而已。
难怪他能在这上京城中混的风生水起,果然是个聪明人。
对三才挥了挥手,赵祯露出耐心的笑容:“朕果然没有看错,你能想到这些便是个伶俐剔透之人,很好!朕给你的差遣权柄不大不小,但也算是个效力大宋的大机遇。”
赵祯一边说一边观察李山的表情,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什么变化,于是继续道:“所谓归义使很简单,意如其名,负责归义百姓之事,又地处北方……朕不用多说了吧?”
此时李山的脸色才变了,也终于明白官家那句“把大宋卖出去”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让自己向契丹百姓推卖大宋,让他们前来投诚归义,叛契丹而归附大宋治下。
边上的蔡伯希一直顶着李山,眼下这差遣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失败了也没有什么,毕竟宋和契丹之间的这些小动作没人会在意,每年契丹策反多少的大宋囚徒数都数不过来。
可这事一旦成功,可是件了不得的功劳,甚至能打破大宋和契丹之间的僵持,也可能改变大宋的用兵方向和策略。
蔡伯希知道这是官家在保护自己,否则以自己在契丹的名声,定然是让自己去才最合适。
眼前这个李山也算是个不错的人选,最少除自己之外,这上京城中他最合适担任此重任。
但这都不是打动赵祯和蔡伯希的地方,最关键的是在利益面前还能保持清醒,这是十分难得的,聪明人他们两见的多了,但如李山这般小心谨慎却没有几个,利益往往让人失去理性。
“想必这下你也清楚了吧!朕赏罚分明,这件事你若办好有赏,若是办不好,有罚,但朕会尽量减少对你的惩罚,毕竟是朕选择了你,而是不是从朝中挑选,朕识人不明,同样有责任,勿要让朕失望。”
李山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作为一国之君,无论真假,能在自己这个上不得席面的人前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难得。
“陛下若让草民担此重任,草民必效死力!不敢懈怠!”
赵祯点了点头:“三才,命皇城司给他做一个户籍。”
“陛下不可!”
李山迅速坐直身体道:“陛下之意草民知晓,但草民家中并无一人,孑然一身,况且草民要赢得契丹人的信任,必以真面目示人,如此才能让契丹人相信,再者草民的名声也是最好的保证。”
赵祯望了蔡伯希一眼,见他目露欣赏,点头道:“那便依你,北上之后自有军中将士护你周全。”
“谢陛下!”
李山这就算领旨了,剩下来还要给他准备行头,这些都收三才命人操办,因为情况特殊,又不是走的中枢,所以告身便是以中旨的形势下发。
不过这些东西能很快的准备好,毕竟契丹人从上京城撤走的时候有些东西并没有来得及带走,制作官服的布料自然是不缺,而腰牌官印之类也能找到。
就在三才派人准备的时候,赵祯和李山随意的说话,同时让蔡伯希把对契丹人的了解全部说出来,这些消息对李山会很有用。
而李山在听了蔡伯希的话后,提出了许多有用甚至是赵祯和蔡伯希都没想过的办法和事情。
“陛下,开放边疆只是最为简单和稳妥的方法而已,臣觉得还有许多办法可以用,譬如向契丹百姓中的贫苦人家施舍粮食,此乃惯有之例,只不过往往是赈济灾民。如此一来见了大宋实打实的好处之后,契丹百姓自会选择。”
“那若是契丹人拿了大宋的粮食又不归附,岂不损失更大?”
蔡伯希的疑问在李山哪里根本就不是问题。
“虽然会有损失,但对我大宋来说不过是损失些许粮草罢了,可对于契丹人来说却是损失更大,驸马可以想想,我大宋放粮的都是真的穷人,他们虽然得了一时的粮食,可下一顿怎么办,总有吃完的一天,而那个时候他们最先想到的是谁?”
不待蔡伯希开口,赵祯便道:“大宋,若是契丹朝廷真的会给他们吃喝,自不必向大宋讨要粮食。”
蔡伯希微微点头,却又担心道:“若是契丹朝廷不许该如何?”
“怎会不许?”
李山立刻开口道:“契丹人现在自顾不暇,虽退守北方之时带走粮食财物,可眼下之寒冬可不好过,我大宋向契丹禁运粮食,只以救济贫民而发放,契丹人若截我大宋粮食,便是断绝贫者之唯一活路,反而更好!”
蔡伯希无言以对,这李山几乎把所有细节和可能考虑进去,最主要的是以如此短暂的时间便能想象到如此有效的对策,实属不易。
但这些还不是李山的本事:“陛下臣以为不光是在粮食上赈济,还可以利用亲友相访,大宋的商号招工,修路缺人等活计拉拢契丹人前来投奔大宋。”
蔡伯希望着李山道:“这些办法有用吗?契丹人能因为这些来我大宋?”
李山望向蔡伯希,伸手指了指自己苦笑道:“驸马忘了?在下便是一个流民啊!
家中遭了难,良田房舍皆被山洪冲毁,父母亡故。便也在秦凤路呆不下去了,这才跟随北迁百姓前来上京城。
您是不知道饥饿与贫穷的感觉,更不知道无路可走的绝望。
若是有机会摆在眼前,死也要抓住,毕竟这也许能活命,若是真的死了还算是解脱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