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横和蔡石两人在营门口的大石头上一聊便是半个多时辰,早已等候的死骑将士们有些纳闷,同时也心中不爽。
在他们看来,这个驸马府的管事是帮助东城豪门传递消息给孙良的人,那他同样的人也应该是死骑的仇人才是。
和仇人就必须保持敌对的态度,没有分外眼红就不错了,岂能和他攀谈的如此兴起,以至于忘了操练的事情?
事实上师横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觉得官家安排蔡石给死骑出谋划策,其中必有原因。
本打算与蔡石和解双方之间毕竟以后还要配合,给个台阶下便是了,免得心生怨恨真的给死骑下绊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谁曾想和蔡石一顿闲聊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个外表看似老实踏实的驸马府官家并不一般…………
要想产出东城豪门,便先要弄清楚东城豪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这一点从蔡石嘴中说出来完全出乎师横的意料。
眼前这个就如同乡野老农的蔡石居然能说出这么直指本心的话来,浑浊的眼睛也不再那么让人瞧不上,而是散发着慑人的精光。
“不必这般看小老,身在东城或多或少了解一些…………”
“那你便快快说来!”
瞧着师横急躁的模样,蔡石微微一笑,指了指四周以及屁股下的石头道:“就在这里?小老起身之后还未进食,腹中空空也!”
师横转头就是一嗓子:“葛二胖,把军中的酱肉饼子热了送来!刘三怕端两个矮凳!”
“以派人准备,你先说,饭菜一会就到,咱们边说边等!”
蔡石点了点头:“要说这东城豪门,起初也不过是东城的富家而已,都是些勋贵将门创先,因得了官家的好处,最先入了商贾行当,加之在朝中还有些影响,便做起了生意,这些人是最早开办工厂的,也是最早发家的。”
蔡石的话让师横点头道:“这些我都知晓,然后呢?某家便是不明白,赚了钱,为何还要和官家对着干?”
蔡石笑道:“并非是要和官家对着干,而是利益驱使!”
稍稍一顿,瞧见师横脸上不解的表情,蔡石从石头上下来,坐在了刘三怕端过矮凳上,同时还喝了一口小几上的茶水才继续不急不躁的开口道:“所谓利益驱使很简单,他们开办工厂赚了钱,但越来越多的人开办工厂,且都在神都城中安置下来,这几十年来可不知是东城豪门在经营商贾之道,于是便和旁人有了冲突。”
师横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也不至于…………”
“怎生的不至于?这些人大多是在东城,又是家世渊源,互相之间也大抵是了解了,勋贵之中有开国勋贵,也有后起之秀,将门自不用说,朝堂之中的高官显爵之辈也和将门一般开始了自家的营生。据小老所知,王家便是其中一个。”
“王家?哪个王家?”
瞧见师横的好奇,蔡石笑了笑:“还有那个王家?魏国公王旦王相公的王家!”
“魏国公乃帝师!其后辈子孙怎能如此?!”
师横在听到这样的话后脸色稍稍变得难看,虽然之前他也有些情报,但当听到蔡石说出来之后更加的面色难看。
王旦的名声在大宋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朝老臣,又是当今天子帝师,赵祯对他的尊敬已经远超旁人,甚至在王旦去世之后还亲自扶棺相送,这般的情义已经让王家荣耀无限,如何还能做出对不起官家的事情来?
蔡石笑了笑:“魏国公是辅弼之臣不假,可看看王家如今呢?王雍,官至国子博士。王冲官至左赞善大夫。便是才学兼备的王素也不过是工部判部事而已!在为出过一个相公,连三品以上的高官都没有!”
师横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何,官家定然是不想让王家再出一位相公,以免王家一直成为大宋的权贵之家。
“东城豪门之中还有许多都和王家差不多的,吕夷简便也算是一个,只不过他是自己致使而下,却未曾离京返乡,而是举家迁徙至神都,便在东城之中。这便算是东城豪门中的后起之秀。至于其他家族大多耳熟能详,金刀老令公的杨家,开国相公赵普的赵家,石家等等诸多家族,他们都在经营买卖,日进斗金都不足以!”
这些消息师横大多是知晓的,但听到蔡石这般说出来还是觉得满头大汗心中乱颤…………
蔡石并没有消停,瞧见师横这般模样之后再次开口道:“你曾在军武院中待过,这些人家的富贵和庞大你也该知晓一些,这才是刚刚开始,后来的才叫精彩,小老在蔡府之中也要查勘蔡府的买卖营生,这么多年下来才知晓,原来这些人家的买卖早已不是一家单干那么简单。”
“难道是几家合营?”
“几家合营?”蔡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合营算什么?!最终还是各家有各家的产业,但东城豪门不同,往往是一个产业所有人家都会参与其中,为的是利益捆绑,谁家的买卖若是没有旁人家参股,嘿嘿…………”
蔡石最后的笑容让师横背后发冷,以这样的方式来进行利益交换和捆绑,若是有一家的任何一个买卖没有参与,那家人必会受到所有人的排挤,根本就在东城站不住脚跟!
想到这里,师横瞪大眼睛望向蔡石道:“这么说来东城豪门的所有买卖也都是所有人家的买卖?!”
蔡石点了点头:“虽然在明面上不是,可小老却是知道他们背地里有一份“契约”,这份契约把东城豪门的每家都容纳进去,所有的生意每家都有参股,也就是说想要挣钱,所有人的力气都要往一处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官家难道便不知?”
蔡石哈哈大笑:“官家岂能不知?别说是官家,便是小老都知晓的事情还有多少人不知?朝堂六部的相公不知?中枢院的宰执不知晓?三司的计相能不知?这潭水要比你想象的深得多!”
师横大惊失色,原本他认为所谓的东城豪门不过是几个勋贵联手而已,谁能想到居然如此庞大繁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