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不同的时期会有不同的追求,当权力成为不可能的时候,有些人就把对权利的追逐演变成了对财富的追逐。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权利可以带来财富,但财富却无法直接变现为权利。
相比之下,财富要比权利更容易获得,尤其是对一些家资丰厚的人来说更为容易,勋贵,便是其中之一。
吕夷简的仕途早已走到了尽头,于是乎他对钱财便尤为看重,财富对于他来说不光是自己享受的东西,更是对整个家族至关重要。
有了财富才能培养人才,有了财富才能给后辈铺平入仕的道路。
有了财富甚至可以在老家过上土皇帝一般的生活,而现在他最看重的东西却在不断的消失,不断的猥琐,如同手中的沙硕不断的滑落,吕夷简怎能不急?
他和别人不同,吕家是刚刚兴起的家族,除了吕夷简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助力,他把家中的一切都赌在了其中,希望能从他这里开始,成为和开国勋贵一样的世家存在。
但眼下一切都在烟消云散,吕夷简知道,一旦东城豪门完了,吕家也将会被拖下水,这是必然。
折买这种事情之前不是没有过,甚至对于东城豪门的商号来说在正常不过,但并不是别人折买他们的货物,而是他们折买别人的货物!
减价三成到五成,这简直就是让他们亏本再亏本,别说是原本投入的钱财拿不回来,甚至是还要亏损一大部分。
这一部分甚至要东城豪门的商号自己补贴上去,在此之前为了维持商号不关张,东城豪门已经贴进去不少的钱财了,否则也不会向钱庄借贷来购买官营买卖和蔡记的货物。
吕夷简的咆哮也让众人难受,他们现在还有退路,折卖货物便是一个最好的办法,何况官营买卖和蔡记还愿意出价,等真的到了别人不愿意出价的时候,一切便都晚了,这些货物就会变成一堆垃圾,永远的扔在库房之中。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卖给别的商贾,可除了官营买卖和蔡记,还有哪家商号能够吃得下如此多的货物?
最关键的是时间来不及了,东城豪门拖不起,每过一个月他们身上的压力便增加一分,还有不少的利息需要偿还。
他们已经看不到希望,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早一日把欠款给还上,早一日摆脱这个无底洞。
石保兴微微一叹道:“吕公,眼下还是把积压的货物买了才是上上之策,每月还给钱庄的利息便不是一笔小数目。”
丁掌柜更是小心翼翼的劝道:“咱们已经尽了全力,但官营买卖和蔡记实在雄厚,各家商号都无法抵挡,唯一的办法便是出货自保,眼下官营买卖和蔡记之所以还能接手咱们的货物,已经是官家开恩,若是还不识趣,怕是血本无归!”
吕夷简微微摇头:“不对,官营买卖没有那么蠢,眼光也不会这般短浅,要一下把我东城豪门的各家商号存活全部吃下,这需要多少的钱财?即便是折买也需要万巨之数,而这么多的货物一下放到市面上去卖,你们觉得会怎样?”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甚至脑袋灵活的紧,随着吕夷简的一句话,众人如同醍醐灌顶。
“吕公所言有理!一旦这么多的货物投入到市面上,那必然压价!无论是官营买卖还是蔡记都不可能这么蠢,但若是他们慢慢的卖出去,货物积压的时间极长,仓库都堆不下,必然会减少工人甚至是工厂!”
角落里的杨文广倒吸一口凉气:“不会的,官家仁慈,以官营买卖的工厂和蔡记的工厂安置百姓,若是这么做必然使得官家丢了脸面。”
丁掌柜小声道:“那为何要这么做?”
吕夷简冷冷的望向丁掌柜:“当然是用来试探我等虚实!”
稍稍一顿,吕夷简猛然起身暴喝:“说!你到底收了官营买卖多少的好处!居然背主弃义!”
随着吕夷简的话,丁掌柜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的说道:“冤枉啊!丁某在义鑫升多年,乃是石家的不二忠仆!岂能做出这般无德之事?!”
吕夷简冷笑道:“这时候你还想遮掩?官营买卖和蔡记根本就不可能向我等商号折买,他们卖不出去!唯一放出消息也应该是在市面上,而不是专程告诉你,而且价格如此详尽,这不是试探是什么?!”
石保兴勃然大怒,丁掌柜是自己信任多年的老掌柜,也是东京城中义鑫升的大掌柜,这时候居然出了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心中自然气的快要爆炸。
“你这卑鄙小人,枉我石家多年栽培你,待你如宗亲一般,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吕公放心,无需多言,我世家乃是将门世家,多少有些手段,事情既然出在石家身上,石家必然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吕夷简微微抬手:“不急!且让老夫当场戳穿他!”
吕夷简混迹朝堂多年,手段自然高明,他知道这个时候的丁掌柜心中的壁垒最容易被攻破,不能再有迟疑。
“既你不说,那老夫便来说说!东京义鑫升和各家的总号都在南门大街上,距离小甜水巷不过百米,按理说各家收到消息的速度应该一样,但为何是你义鑫升例外?
东城其他商号的消息刚到神都,这边你人便来了!显然你走的比谁都早,早到在各家收到消息之前!
如此一来便有两种解释,其一,官营买卖的商号早早的就把消息告诉了你一人,其二便是你自己在官营买卖的商号中有间人!你自己说是哪一种?”
吕夷简的话让丁掌柜哑口无言,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辩驳都是不对的,前者是和官营买卖的商号串通一气,后者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个能耐。
在场的众人都是各家的家主,在他们面前根本就耍不了花招,脸色苍白的丁掌柜只能瘫软在密室的大厅之中,心中不断咒骂裴七郎,一直都是他在怂恿自己前来神都“立功”的。
“知道你最大的破绽在何处吗?”
丁掌柜木讷的摇了摇头,吕夷简冷笑道:“官营买卖的商号掌柜个个都是谈价的好手,在确定之前万万不会把折买的底线说出来,而你带来的消息太过精准了。”
石保兴“呸”的啐了一口丁掌柜道:“贼人自作聪明!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