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存菊堂中,老太太身子伏在炕上,地上吐了一滩黑血。众人嫌腥臭,都离得远远地,杜鹃拿着干净手帕给老太太擦嘴。
穆二老爷与穆大老爷从人群中挤过来,面有哀痛地问母亲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不能答话,是杜鹃帮忙代答的,“老太太清早没吃什么东西,昨晚上还好好的也不见什么症状。”
“想是正月里吃多了东西吧?老太太以前不也肠胃不好吗,老人家大抵有这个毛病。”柳氏上前扶住了穆二老爷的袖衫,轻飘飘地说了两句话。
穆二老爷闷哼一声甩开了袖子,对柳氏的态度可谓是恶劣。穆念雪将这些小细节全部看在眼里,柳氏心虚地站到了一边,也没敢上前。
老太太吐完之后,双臂无力地垂着,没有一丝气力起身躺平。穆二老爷与穆三老爷搭了把手,将母亲扶正了重新躺在床榻上。看着两个儿子在身边,老太太气色又好了些,在穆二老爷抽手之前突然使出一股力抓住了儿子的手,嘴里也同时哆嗦起来,不知道说什么话。整个屋里只听到是“啊啊呜呜”的声音,瞧着怪可怜的。
“老太太,您要什么跟我说?”杜鹃站在炕头的另一边,俯下身子去问,并帮忙松开了老太太紧抓着的手。
老太太挥舞着双手,嘴巴呜呜喊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杜鹃端了茶盏过来,小心放在老太太唇边,老太太却一把拍掉了杯子,茶水全部洒在床上。
杜鹃当时就惊了一下,忙又招呼人换床单。里面全是臭味,原来是刚刚老太太失禁了,将大小便遗在裤子里。
“几位爷都去上任吧,这里有我呢。老太太得了这个病心里不痛快,有情绪也是应该的。老爷们站在边上看着,老太太心里静不下来,更加难受。”杜鹃下了逐客令,一番话说得有情有理,穆三老爷这就准备转身走,这屋子里的怪味他是闻够了。
“等等,我请了太医,等给老太太看了再上任不迟。”穆二老爷适时地阻了将要散开的人群。
话说着,王太医就进了苑子,进屋给老太太诊脉。柳氏神情陡然变化,一张脸变得煞白起来,右手手腕发着抖按着胸口。好似老鼠见了猫。
杜鹃准备着转入后堂,穆念雪却叫住了她,“杜鹃姐,劳烦你将老太太的药再端一碗过来。”说罢,打发了父亲身边的穆荣去取。
太医蹲坐在炕边,把了老太太的脉,又看了一眼手帕上吐的黑血,收了手直摇头。穆二老爷很是着急,“王太医,我母亲还有救吗?”
“老太太中毒很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若是再按着原来的药喝下去活不过二月。”王太医说完话,众人大惊,老太太中毒?这事从何说起啊?
整个屋子里的人,包括丫鬟姨娘太太们都面有异色,要么惊恐要么难安,只有三太太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杜鹃从后堂上出来连着药罐子都捧出来了,并乖乖递给了穆二老爷,“这是老太太常喝的药引子。”
柳氏看到这一幕,面容惊怒,差点就当着众人的面晕过去。穆念雪倒是看出了这里面的真谛,杜鹃一定是柳氏祸害老太太的帮手,柳氏也一定允过她什么东西,所以在太医没来之前她是帮着柳氏的。
现在太医来了,她知道躲不过去,干脆将罪证供给太医,早早抽身为好。只是她迟了一步,柳氏怕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要死就拉着她一同下水。
“好你个奴才,你都给老太太吃了什么,刚才还不让我们围观,急着让爷上任,究竟打得什么坏主意?来人,将这丫头给我绑起来!”柳氏捂着胸口,又急又怒地说完了这番话已经是脸红脖子粗。
“管园子和丫头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二太太了?大太太在这里,也是她说得算。”杜鹃还来不及辩解,大太太的丫头芦荟说了句嘴。虽然言语上冒犯了柳氏,却代表了大太太的权威。
“好了,谁都别争,先给老太太治病要紧。”穆二老爷听不下去,阻断了屋子里女人的说话声。
彼时,王太医正翻捡着药罐里的药引子,先是拿在手上仔细看,后又放在鼻尖嗅了嗅,觉得怪异才对穆二老爷道,“这些都不是先前我开的药。应该是偷偷被人换了的。”
杜鹃闻此,突然下跪磕头,“老爷,奴婢冤枉啊,药引子每天是二房的人送过来的,奴婢只是吩咐人去煎药,从来没有亲自动手过。请老爷明断是非,还我一个清白。”
穆念雪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好笑,她原以为还需要人去捅破这层篓子,没想到这才刚刚开始有人就坚持不住了。
穆二老爷没理睬杜鹃的话,而是叫太医继续说下去,老太太究竟是吃了什么中毒的。
“这个药说来也奇怪,行医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这个配方。中药讲究疗养,也就是要性温的食材,可这个药罐子里头明明都是凉、热、温、平最顶尖的药材,也就是说要凉的东西特别凉,热的又特别热,几样混合在一起熬,对人的内脏腐蚀性最大。并且这里面还有一种是致人昏睡的药物,毒性也最强。”王太医说了一大堆,屋子里的人都听得个似懂非懂,不相干的人都等着好戏看。
“来人,将专门负责老太太药理的丫头奴才都给我拿上来!”穆二老爷发了令,柳氏反倒不惊慌了,因为院子里跪着的没有一个是她的丫头,这也算她先前打算仔细。
从门前排到门后,一共四名丫鬟两名男仆负责给老太太熬药,且都是老太太自己房里的人。穆二老爷怒极,瞥了一眼站在屋里不动的杜鹃,骂道,“你,还不快滚出去?”
“二老爷,三老爷,奴婢冤枉啊。”杜鹃哭哭啼啼被人驾着跪到了院外,柳氏不免给几声嘲笑,这就是出卖她的下场!
穆三老爷比穆二老爷还沉不住气,对着地上的奴才就是一顿杖刑,逼着他们说出谋害母亲的主谋。
显而易见的,这些丫头并不知晓事实,但都不约而同地将矛头指向了大丫鬟杜鹃。
穆二老爷一阵怒喝,“你还有什么话说?”
杜鹃见此,不说实话是不行了,只好将与穆二太太勾搭成奸的内幕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并且还扯到穆念雪的婚事上,“二太太不想让三姑娘嫁得那么好,还想吞点嫁妆钱,就联合奴婢在二月之前给老太太下猛药,好让老太太死在三姑娘婚事前头,那样三姑娘就要守孝三年,二太太就能从中得到双倍的银子。”
杜鹃的话不偏不倚刚好落在老太太的耳中,躺在被窝里又是一阵猛咳,最后来不及起身吐痰,一口黑血全从下巴上冒了出来,濡湿了前襟。穆二老爷听此,恨恨地捏住了拳头,穆三老爷则去了屋里服侍母亲。
穆念雪笑看着,提醒了一句,“爹,去药铺里抓药的人还没出现,不如问问姨娘那个人是谁吧?”
柳氏的冷汗滚滚而下,勉强提着一口气保持静心,她现在还没有输,只要抓药的小厮不出现,他们也没有凭证。柳氏的话刚想到这里,初晴突然战战兢兢地跪下了,“老爷饶命,奴婢知道抓药的人是谁,也知道他在哪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太太一手调拨的,还有以前的几个案子,奴婢知道太太一共害过几条人的性命。”
初晴的话说得不是很有条理,但人人都听明白了。柳氏突然像爆发了一样狠命踢了初晴的小腹一下,“贱婢,我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初晴捂着肚子,忍着泪水继续说道,“二太太还谋害过小少爷的命,沈夫人的孩子就是她弄没的。”
柳氏却像疯了一样,使命捶打着初晴,“你胡说,你胡说!”
穆二老爷让人将柳氏绑了,穆念雪拉着幼弟的手站了出来,“初晴没有胡说,念辰已经想起了所有的事,很多事情你都是主谋。是你害死我娘的,是你让害痴我弟的!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有一个人可以作证。”
全院的人都安静下来,一名小厮推了一个嬷嬷上前,正是柳氏先前的管事柳瑞家的。柳瑞家的被柳氏赶出了穆府,让她在自己娘家干活,同时也监禁着她。待遇、酬劳没有以前在穆府的一半好,柳瑞家的几次都想逃跑都不成功,并被人剁去了三个指头。
穆念雪起初只是让人盯着她的动静,后面想到她可能有用,就想施以援手救她出来,并且被云峥安排在平阳王府做粗活。直到今天,才特地由云峥的贴身小厮送过来。
“给二太太请安!”柳瑞家的该是恨透了柳氏,帮着她做尽坏事,她却一点恩惠都不给,还将她管得像个犯人。柳瑞家的起身后,眼神就变得怨毒起来,将柳氏前前后后干的坏事都给抖落了出来,并且还包括漓雨苑中茜红的案子。
“啊~”柳氏发了疯,她后悔曾经的妇人之仁,为什么就没将柳瑞家的解决掉!现在她想不通为何她的下人一个个都背叛她!
“二太太,证人证词都在这里,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人群中不知什么时候挤进了几个官差,押着大刀走向了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