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高岳和姬翟两人一追一逃,速度快到极致,尤其是姬翟尝试了几次,终于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变换方向,甚至往下钻了两千米,算是他所能遁地的极限深度了,但高岳只是在地面的原地等着他。这让姬翟非常惊慌,不由破口大骂。此时他早已没有了仙风道骨的风范,气喘吁吁,苍白的脸上有着一股不正常的绯红。他索性全力催动大陀螺,一头钻入唐古拉山大山脉中,企图以地势的优势摆脱追杀。
这一招果然凑效,唐古拉山山脉,大部分区域都不算崎岖陡峭,属于缓坡形的地势,但这样的地势更为难缠。唐古拉山斜坡湿地广布,入冬后,冻土有七八十米深,以高岳的脚力,在这样的地面上追击,实为吃力,毕竟一个是翻山越岭,一个是穿山遁地走直线。若是峭壁剑锋之类的山脉,高岳一纵可达数百上千米,山峰如走泥丸。
高岳也没矫情,衣袖一抖,反掌间,虚空兽皮已经平铺开来,高岳踏兽皮飞行追击。他对这等飞行法宝的掌控度,竟显然也是纯熟已极,尤其是虚空兽这等物种的皮毛,即便被打造成法宝,也是属于通用物品,没有人能在虚空兽为主材料的法宝内留下印记,故而姬翟炼宝时,也只能用阵法控制,才能如臂使指。
就在高岳消失不久,远处飞来一伙人。
这伙人一共有五位,同踩一个大金轮飞行,速度不快也不慢。
但见大金轮上,是五个头戴僧帽,身着阔袖长衣,披着袈裟的喇嘛。这是四个大喇嘛和一个小喇嘛,只不过,四个大喇嘛的袈裟是红色的,小喇嘛的袈裟反而是黄色的。
这是一种奇怪的现象,要知道,喇嘛虽因服色而分教派,但若是同一教,比如黄教喇嘛,一般是老者用黄,年少者用红。此时却颠倒过来,若有信徒在此,恐怕也要对此感到不满,暴躁者甚至会当场责问。毕竟教义这种东西,可是一把双刃剑,就算是上师高人,也要遵守,除非素衣出行,否则只是一个穿着上的失误,可能会丢尽威望,跌落神坛。
此时五人同来,小喇嘛居中而立,四大喇嘛或跪或站,或盘膝而坐,最后一个,看起来年纪最老,却并不龙钟老态,反而高大魁梧,他双手微曲在胸前,似合掌而非合掌,做降魔式,一路上都是弓着身,那小喇嘛嘴巴一张一合,显然是在说着什么话,让这老喇嘛恭敬聆听,其虔诚的模样,正如如来座下听法的狮子。
待飞到近处,才听到小喇嘛叹了一口气,稚嫩的声音却老神在在的道:“这是故人后代的气息无错,刚离开不久,此人的修为还在‘七子’之上,已达到我那位‘故人’的境地。此番始一出世,就兴风作浪,劣性不改。稍后尔等不可鲁莽行事,先布‘金刚伏魔大阵’,我自有降服此人的法门。”
那弓背低首的老喇嘛迟疑道:“如果此人已经到了‘那位’的境地,只怕‘金刚伏魔大阵’不能凑效,冕下身负重任,不可轻易涉险,不如先通知教内二位法王前来,一同降服此人,才最是稳妥不过。”
小喇嘛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我等不能操之过急,但也不能错失良机,我算准此行还有变数,届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便可。战况稍纵即逝,变化多端,虽说小心无大碍,但若等法王前来助战,时机已过,追悔莫及,我不为之。”
老喇嘛认为在理,虽然有二位法王来助战,可谓万无一失,但那时候人走茶凉,的确时机已晚。当下不再迟疑,控制着大金轮,也朝唐古拉山山脉深处飞去。
却说高岳没飞多久,便感应到了姬翟的气息,显然虚空兽皮的速度远在姬翟的大陀螺之上。
正要赶上,忽然心弦一动。
“咦?”高岳发现另一股微弱的气息突然断了联系。按理说百里之内,高岳还能感应到胡惟庸体内的那丝意念暗劲的波动,虽然这丝波动是逐渐弱了下去的,可见胡惟庸正在飞速逃跑。
这么短的时间内,胡惟庸不可能飞行上百里,这突然断了联系,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胡惟庸一边逃跑,一边运功化去了高岳的意念暗劲;另一种,就是胡惟庸死了。
当然,高岳认为这两种可能性都很小。还有最后一种连他都不愿意承认的可能,那就是胡惟庸的帮手来了,其中有人的修为可比高岳,甚至还在高岳之上,一内一外,自然能够帮助胡惟庸在极短的时间内,化去那一丝意念暗劲。
高岳重出江湖时,暗中放出风声,可谓高调入世,但他却也不认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先不要说诸子百家的后人一脉,这世上本来就还有很多神秘的隐士,名声不显,但却拥有大能力,其传承者,千百年来都是避世不出,从不显露人前。这类人反而更可怕,正因为名声不显,别人更加不可能知道他们都拥有哪些能力和手段。
高岳略作沉思,自己毕竟只有一个人,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即便他武力值再高,但所要面对的对手,手段各异,不缺法宝。试想,若是一群人都使用飞剑,百十人齐发,就算高岳能够应付,又能碾碎几颗钉?
要知道山人的修炼方法,和武道一途完全是背道而驰,有的人虽然身体素质和凡人相差无几,但法宝在手,天下我有,召唤一把飞剑,数十里外可取人首级。高岳面对这样的对手,纵然不惧,但数十里的距离,便是他也要几个呼吸间才能挪移而至,这还要看地理条件是不是对他有利。也就是说,杀一个人,再要跑个数十里去杀第二个人,这样下去,即便是高岳也疲于应对。
好在飞行法宝,高岳并不缺,不要说除了一块抢来的虚空兽皮之外,他就身无长物。
他之所以总是赤手空拳上阵,乃是因为他不屑运用任何兵器法宝,用他自己的话说,时机还不够成熟。他的武道,是以传统的拳术为基础,倘若练的是杀人的拳,而每到杀人的时候,偏偏总要拿一把大刀去砍人,在高岳看来,这是走了弯路。
也许正因为他的这份执着,才成就了如今的高岳,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没有对的“道”,也没有错的“法”,只有合适自己的“道、法”,才能见真我,才能最终舍弃“道、法”,证大乘果位。
这其实十分考验一个人的心志。明知手枪能在百米外杀人,所以凡夫俗子中的佼佼者,大多都是神枪手,但身体素质就不足一提了。明知飞剑能在百十里外杀人,所以有人坚信用大半生的时间来祭炼一把好的飞剑,才是正途。倘若高岳也是这样的心性,不说泯灭众人,能到如今的境地,最少还要数十年,甚至数百年。
所以高岳几乎只是略作沉思,便不再犹豫不决。就算还要斗一场又如何,结局是成是败又如何?
姬翟此人,必然要先掌握在自己手中,是活捉还是镇杀,都由不得别人来决定。
高岳踩着虚空兽皮,捏了个拳印,这是一道法诀,并不深奥,但比很多山人施展起来都要灵活纯熟,他拳印一变,双手各掐法诀,按在虚空兽皮原来的那个阵法的中枢之上。姬翟布的这个阵法,也并不复杂,高岳一眼就认出了,并不是墨家和公输家的东西,而是诸葛武侯创立的一角“八阵图”。高岳博古通今,对“八阵图”刚好颇有涉猎,手上虽然没有阵盘之类的东西,但高岳凭空演化“道境”,居然又补了“八阵图”的一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