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华兴和诸人交代完毕一些事情后,朱倵道:“既然来了范阳城,主公你怎么说也是薛氏门人,有一个人你得去见见?”
“谁?”华兴疑惑。
“薛直的堂兄弟,薛嵩。”朱倵拿起笔下了名字。
“薛嵩此人我也有所耳闻。”卢儁义开口道:“他的父亲是薛仁贵的第五子薛楚玉。薛楚玉曾担任范阳、平卢节度使,后因其兄薛讷(薛直之父)被朝中保守派排挤,薛楚玉也被人告发渎职,因而被免官。薛楚玉离职后,张守珪接任。薛嵩出身将门,气度豪迈,嫉恶如仇,有膂力,善骑射。此人不善于逢迎,升迁无路啊。”
“如今凭借门荫为官,授从六品上振威校尉衔,任范阳左监门校尉。”朱倵接口:“薛家自薛仁贵督河北,灭高句丽,镇安东——其后几代人都是幽州、范阳、平卢节度使,所以薛家的人一直在这边打转,琢磨一下,揣测一番,可以肯定薛家在这边的人比安禄山多、根基很深。招募薛嵩是不可能的,但是让薛嵩推荐几个人给咱们总可以的吧?!”
华兴听得频频点头。
朱倵笑道:“只要主公主动去找他,给足面子,薛嵩肯定不会为难的。”
下午,索超和燕勤打探消息回来了,
“酉时刚过,薛嵩今天操练结束后如果回家了,现在正好在家里。”燕勤道,“后天他就要去松漠军驻地,时间很紧。万一明天找不着薛嵩,咱们就错过机会了,一点缓冲余地都没有。我看这样,现在就去。”
朱倵道:“燕兄弟所言极是。”
“那有劳卢公和先生和我一起走一遭。”华兴看了看卢、朱二人。
“诺!让小燕一起去。”
“好!”
就在出门到门口时,迎头遇着徐淮,他身后跟着上官姌。
徐淮说道:“我今天上午去了道观,把咱们要启程的事情告诉她了。”
上官姌的神色仍然是冷冷的,没有一般人见面要行礼寒暄之类的迹象。华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报以友善的微笑。
卢、朱、徐、燕四人知趣,赶紧回避,卢儁义道:“我们先去酒肆前街等你。”
这娘们既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华兴也不知从何说起。忽然觉得她身上哪里不对劲,倒不是她女扮男装穿了一件翻领布袍的缘故……很快华兴明白了,是月匈部,虽然此时看起来还是鼓囊囊的,但并不是撑起很高;华兴是见识过的,这夏秋之交穿得薄,正常情况下她的胸脯肯定会明显地把上衣撑起来。
他也没多想,随口就说:“你也不嫌难受?闷气得慌?”
不料上官姌立刻就懂了,脸上刷一下变得绯红。
这时华兴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有点懊悔,却见上官姌没什么反应,并未像上次那样被轻薄了就要上来拼命。他心下稍安,心道:难道她已经想通了,准备认命?
不过赶着见薛嵩,华兴忙对上官姌说道:“我还要去办一件要紧的事,你一会顺着路进里面的院子喊卢奶娘,让她给你做晚饭。今天恕我不能亲自款待了。”
上官姌突然开口道:“什么要紧的事,不就是求功名求富贵么?”
华兴愣了愣,干脆利索地说道:“对!谁不愿意过富贵的好日子?如果整天喜欢吃糠咽菜,我真心服!”
说罢便掉头出门,到前街酒肆,只见朱倵他提了个篮子,一个穿长袍的文士提着这么个篮子确实有点笑人。朱倵道:“咱们不是去贿赂薛嵩,不过空着手也不太好。我随意在口子上的铺子买了一些糕点、一些果子,那家铺子的甜食我尝过,手艺不错。大人不喜,小孩儿一定爱吃。咱们提着一点礼物登门造访,什么姿态便不言而喻了。”
“先生想得周到。”华兴道。
他也没矫情要给朱倵钱,一点糕点果子也值不了几个,上次朝廷的赏赐分下来双份不知要买多少。何况朱倵作为华兴的幕僚,华兴拿了俸禄也会给他包一份,算作是自己养的士。
四人便牵马一前一后去往薛嵩府邸。
及至府上,投出名帖。运气不错,薛嵩正在家中。薛嵩架子还挺大,自己在客厅里坐着等,别说到房门口来迎接,连站都不站起来一次……不过华兴也不和他计较。起码他看到名帖知道自己来了,立刻就接见连等都没等。
华兴言谈之间说了许多他堂兄薛直的事情......薛嵩道:“我知道你美名传河北,但是想我举荐人,你得拿出本事!”
华兴一愣:“好。”
“你随我去军营。”
华兴、卢儁义等一众人跟着薛嵩来到他的城门营地,此地北面就有存粮的仓库。薛嵩在前呼后拥中起码靠近军营,只见大批将士已经恭候在此。成片的铁甲,远远超过了一道城门应该当值驻守的人数。
“拜见薛校尉!”
“薛官长……”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薛嵩身上,大多数都充满了又敬又怕的神色。薛家在河北的威名,特别是军队里威望特别高。
薛嵩人高马大,在场的将士没有一千也有好几百,还有路过观望看稀奇的百姓,但没有人长得有薛嵩高大。薛嵩只是微微点头,架子拿得很足。
一行人跟着他穿过人群,走到城墙的石阶口。薛嵩大喊了一声:“华军使!”
华兴忙上前:“末将在。”
薛嵩又抓住华兴的手腕,携手上墙。一行人在众目睽睽下等城观望,薛嵩忽然指着城下的大路,说道:“听闻华军使剿匪时三箭杀四贼。诸位将士只是耳闻,你何不叫大家开开眼界?”
华兴顺着他指的看下去,只见路上正有一个长袍巾帽打扮的人牵着一匹驴车,背对着城门这边在大路上走。驴车上放着许多东西堆得高高的。
“监门何意?让我射一个无辜的人?”华兴诧异道。
薛嵩淡然道:“射他的帽子,不过就是吓吓他而已。”
华兴和随行的兄弟都愣在那里——这似乎有点过分了,人家一个路人,又没惹着你……况且这是在范阳、又非正在发生战争的战乱之地,没事你拿个老百姓射着玩,要是射死了,不说一定要偿命,影响肯定不会小,能轻松了结?
这薛嵩又强调道:“以军使的箭术,百发百中射中帽子。你只要没射死那人,怎么算得上是射杀无辜?”
说罢饶有兴致地看着华兴,众军也默不作声。华兴身边带着几个亲兵,但他都没开口,几个人也就等着华兴怎么办。
华兴目测了一下,那个牵着驴车的人,距离城墙只有四五十步,如果抓紧时间别让他再走远,这个距离上华兴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脸庞感觉有些许微风,但那人是直行、走得慢,几乎相当于静态目标,难度又降低了几分。
但是无缘无故拿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冒险,这事儿本身就有悖华兴的价值观,让他十分反感。
不过薛嵩可不这么觉得,连一众将士的表情看来,也觉得只要他自信,那就算不得什么事儿……大家都是血里火里提着脑袋过来的,谁会觉得吓一下就是了不得的事?
除非华兴水平不行,根本没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