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儁义战局不利,华兴挥手指前,对着燕勤和索超道:“卢公骁勇!可独木难支,你二人各领二十精锐军士速去相助!”
“得令!”燕、索二人领命。
“主簿!你率五百步军保护辎重和军户家眷后撤。”华兴挥了挥手:“杨都头、武都头、王教头、路达!随我冲阵!其余人等同主簿一起护卫。”
华兴遂率三百骑冲阵!他一马当先,双眉一轩,双手一抬,便嗖的一箭射出。射自百步外的出其不意的一箭,一贼百夫长根本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腹部刹那间便被长箭贯穿。
“杀贼立功!”华兴一声大喝,诸人为之振奋!
他再无二话,又拉开了手中长弓,第二箭闪电般射出,再次射杀一名贼首,箭矢穿透了粗壮的颈项,带血的箭头出现在他的脖颈后,那人顿时捂着喉间翻倒在地。
就现在这时一贼将骑着马挥着刀死命冲锋,向华兴一刀劈来。
华兴慌忙侧身,有些狼狈的让过呼啸而来的刀锋,但他的右手顺利的抽出又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第三次拉开战弓。弓弦震荡,长箭电闪,直奔而去。可这一箭没能如愿以偿,那贼将适时的挥动弯刀,将箭矢用力格开。
临死前的反扑最为恐怖,那人怒吼一声,如风一般猛冲了过来,华兴再没时间从身后抽箭,丢下战弓,拔出横刀反冲上去,人借马力,马带冲劲,各自挥刀一个照面,华兴技高一筹将这厮斩于马下。
华兴松了一口气,便把注意力放回到前方。卢儁义还在与贼寇对峙,华兴这里发生的一切,他根本没有发现。贼寇畏惧卢儁义的神箭,不敢冲得过快。但还是有十几个人在射箭压制卢儁义,剩下的七八人在箭雨的掩护下开始向卢儁义靠近,而燕勤、索超此刻杀入敌军后阵。
局势不妙!
“把车横过来!快点横过来!”朱倵急促下令道。“快把来路堵上!再把靠山的这边堵上!”
听着朱倵的话,军士们慌慌张张地将一辆辆骡车并排着堵死了后方的道路,同时又把靠山的一面堵上,不敢有丝毫拖沓。
朱倵不停的催促着,指挥士卒将他们所在的这段道路围成一座车阵。
这群贼蕃子虽然不比汉人聪慧,但奸猾狡诈并不或缺。劫杀军需辎重,这样的罪名,蓟州的任何一个内附部落都承担不起。再怎么想,华兴他们一行人都是必须被灭口的,只要逃出一个,便有可能给整个部族带来灭顶之灾。
但如果能顺利将华兴他们全数歼灭,在得到足以让部族过个肥年的物资的同时,还可以顺便布置布置,陷害一下敌对的部族——蓟州内附的部落绝不团结,尤其是比邻而居的部族,往往由于水源、田地、牧场的归属而争斗不已——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料,那身后必然还有贼人埋伏在退路上,等待他们逃跑时动手,因为这样才能保证全歼而不让一个活口逃出。
就像赶着验证朱倵的猜测,刚刚有了雏型的车阵尚在调整中,朱倵等人的身后来路处,还有身侧的山坡上,同时响起了喊杀声。
埋伏在朱倵后方的贼蕃子,本是想着趁辎重队与拦路的分队厮杀正酣时,再攻出来前后夹击。
“不用惊慌!”朱倵胸有成竹的对军士们喊道,“贼人只是虚张声势,人数绝对不会多!否则他们就应该与前面的贼人一起冲出来,而不是躲在后面等我们的破绽!我们就在车阵里,他们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
朱倵仅仅是在信口胡诌,对于敌人的计划,他并没有多少认识。不过他带的士卒都是杀过易州豪强、土匪的乡勇,是上过战场的,射术没一个会输人。只要他们能冷静下来,击败只有自己一两倍数目的贼寇,简直是轻而易举。而他们现在需要的也不是事实,而是领导者毫不动摇的信心,以及准确有效的命令。
“拿起你们的弓,把箭给我搭上!听着我的口令!……攒射!”朱倵挥动令旗。
再一次沐浴在箭雨中,无法再承受更大的伤亡,劫道的贼寇不得不撤离战场。这些贼寇虽是勇武,但架不住大唐男儿更为犀利的强弓劲弩。
“贼人前后出战,总计千余,而丢下来的尸首三百余具,有二十个敌军官是卢公射杀的战果;主公射杀三名。至于俘虏,只有三个。”
战后,朱倵很快的计点出战果,点出几个看起来有些胆量的新兵,让他们去割下贼人的首级,以便过后请功。
卢儁义坐在骡车上,处理着自己肩头的箭疮,脸上的神色则有些不甘心。虽然他一人对抗数十倍的敌人,表现最为亮眼。但最终扭转战局的,还是靠了将士们的努力,以及华兴的指挥。
当时卢儁义甚至已经被攻上来的贼寇逼得站不住脚,但一阵适时而来的箭雨,将贼人尽数射散。不过三五轮齐射,分作前后两波来袭的贼子,丢下了近半的自家人,向树木深处退去。
看着同样坐在骡车上休息的华兴,卢儁义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敬重。不仅仅是因为被华兴可圈可点的战时指挥所救,同时也被华兴的狠辣和果决所折服。
“今次来的贼人却也不好惹,死了三成才退,加上受伤后还能动的,伤亡都过半了!”杨咨看着首级说道。
“都是在草原厮杀了几百年,能耐差点的,早就被灭族了。又是劫道,留不得活口,不得不拼命,有什么好奇怪的?”卢儁义一边说着,一边用匕首挑着嵌入肩膀皮肉中的箭头,突然倒抽一口冷气,“这一箭够狠!”
华兴连忙上去检查卢儁义的伤口。长箭被拔出来后,血水直往外冒,还好这一箭并没伤到筋骨,仅是貌似严重的皮外伤。用浓盐水清洗伤口并止血,缝合起来再包扎好应该就没事了。可是卢儁义的伤口,因为剔出箭头的动作过大,使得伤口外翻得厉害,还在向外渗着血。现在卢儁义看着还有精神,但等会儿就不见得了。
“速去架锅烧水。”华兴吩咐亲兵:“徐医士来了么?”
须臾,徐淮提着药箱过来了。
“医士可会缝针?”
“说来惭愧,我在万花没具体学过疮疡科,这缝合之术只是略知一二。上次给卢小姐割阑尾,也多亏了军使指点。”
华兴皱了皱眉头,大声喊道:“有谁会做针线活的?”
华兴自己虽然会缝纽扣,可技术达不到绣花那个水平——想在活人身上绣花,会绣出人命来的。但这么些军士中,挑出个会做针线活的人来,肯定不难。
此时的布匹质量普遍不高,尤其是民间下层常用来做衣服的紬绢和麻布,从来都不是以结实耐用而着称。要不然,军中也不可能一年给士兵们发下四匹、六匹、八匹的紬绢裁衣服。
棉布?那是北宋的事情了,唐代的棉花西蜀、滇黔倒是有零星的从天竺传入,没有普及开来。
平常百姓只能穿着容易损坏的紬绢和麻布衣服。常坏的衣服当然要常补,有分教:白天走四方,夜中补裤裆。常年在外,身边没个女人的男人,不会针线活的还真不多。
正如华兴所料,一个三十五六上下的矮个军士出来自荐道:“俺叫樊朴,小的十几岁时曾在裁缝铺做过学徒,虽然没能出师,但针线活还是能来上几手。”
华兴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针脚缝得细细密密,“衣服是自家做的?还是媳妇做的?”
“自家。俺还没娶亲。”
在一个茶壶能合理合法的占据几十个茶杯,有钱就是大爷的年代,下层百姓中的光棍为数实在不少。华兴也不惊奇:“好,就让你来给徐医士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