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石城内不能乱走,俺来给你们带路!”
走到车队边,徐年也不理其他人,更是看都不看站在车边的华兴。只自来熟的说了一句,自己就跳上车,给辎重队指了指方向,便学着卢儁义的样,舒舒服服地躺下来。转过头,一眼瞟见了卢儁义肩膀上包扎过的伤处,笑问道:“你不在邯郸做你的富豪,非得跑出来做事?”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卢儁义摸了摸腰刀。
徐年突然半抬起身子,望向后面装着番寇首级的车子。尽管首级都被盖住了,但此时风一起,血腥味还是透了出来。掩不去脸上的讶色,他惊问道::“装了两大车子,怕是快三百了吧?”
被徐年骚到痒处,卢儁义得意的扬起下巴,自傲道:“来了有一千多,留下三百余!”
“宝刀不老啊!还是有能耐啊!”卢儁义能痛痛快快的杀敌立功,自己只能苦守着城门,徐年的神色分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
卢儁义哈哈大笑了几声:“这都是华军使的功劳!俺只是占了一点光。对了!我如今投效在华军使麾下。”
华兴笑着回头:“卢公太自谦了,一张弓便射死二三十个,如此勇武,放哪里都是件值得夸耀的!哪是华某的功劳。”
“华军使?!”徐年吃惊的扭头看着华兴:“阁下就是河北百姓民颂‘青天’的华参军?!”
“些许浮名怎敢污教师耳目,兴不过是做了为官者应该做的事情罢了。”华兴作揖道。
“失敬失敬!我徐年最是敬佩华军使这样的汉子!”徐年回礼。如果没有卢儁义提醒,徐年也许还不会注意,但现在仔细一看,华兴的确与其他士卒差别甚远。不但神情举止不类凡庸,就是身材、相貌皆是过人一等。尤其那对如长刀刀刃一般的双眉微微挑起,幽暗难测的双瞳看过来的时候,甚至让徐年心中莫名生寒。
在徐年的带领下,华兴一行横穿石城中,向今夜歇息的地方走去。
如果拿易州城相比,石城并不算大,但在军事城寨中,算是个大号城池。按照古代筑城立寨的惯例。城寨周长达到九百步的,称为城;九百到五百步的,称为寨;而五百步以下,就仅仅是堡;至于不到两百步的,勉强算个烽火台。
城、寨、堡各有定规形制,里面的建筑、仓储、衙门以及兵力布置,都不尽相同。作为军城,普通的是九百步城,千步城,最大也只有一千两百步,换算成里,也就三里出头,四里不到的样子。
这石城位于蓟州和平州交界处,是属于边境的第二道防线,是千步军城,驻有二千五百官兵和他们的家人。城中也有坊市,酒店,除了军营多些,仓库多些,甲马多些,与普通的县城并无什么区别。
已是黄昏,按理说都是该回营、回家吃饭的时候,可城中现在却都是人来人往,总有点兵荒马乱的感觉。华兴看着有些不对劲,卢儁义也觉得奇怪,问徐年道:“城里有些乱啊,究竟出了什么事?”
徐年神色郑重起来,他压低了声音,只让华兴、卢儁义两人听见:“今天午时才传来的消息,北边的奚人和契丹,因为安禄山杀良冒功,合兵两万突破卢龙塞,入关劫掠五百里。其实这本也没什么,凭石城足以抵挡。但偏偏前天守石城的秦铭统领却正好带了千人出去巡边,据说是迎头撞上了,到现在还无半点音信回来。
现在都在传秦统领已经全军覆没了。石城内如今只剩不到千五老弱,若贼攻来,根本抵挡不住,恐怕连附近的内附部落呼延三族都有些不安稳了。你们看着吧,如果秦统领再没个消息,到夜里烽火就要点起来了。”
“那平州岂不是要大乱?”华兴知道点燃烽火的意义,非是十万火急的紧急军情,不会有狼烟升起。反过来说,一旦烽火被点燃,狼烟腾起于天际,平州的兵备都要全数动员起来,甚至还要发急脚递,速报范阳、长安。
“少了秦铭镇守,石城多半会破,能不乱吗?”
这是平州一位赫赫有名的宿将,这秦铭,字志功,济南人氏。出身军官世家——胡国公秦叔宝的旁系子孙,使一条狼牙棒,有万夫不当之勇,性格急躁,声若雷霆。还是天策府的一员骁将,参与修筑了蓟州雄武军、洪水守捉、盐城守捉三座要塞。这三座城寨都是在奚人、契丹人的眼皮底下修起,期间还遭到了几次攻击,却是安安稳稳地修筑成功。也因此,带兵防卫的秦铭得了主帅安禄山之下的第一功。不过安禄山这妒贤忌能的贼,见此人有如此本事却不肯投效,就使计谋将其调离范阳。
他可以说是石城中的定海神针,有他在,奚族、契丹的马步军来个三五万,都是不在话下,连援军都不用。但若是他不在,那就是眼前的这般情况,从北面的卢龙塞,到中段的迁西县,再到华兴现在身处的石城,绵延一百六十多里长的平州防线全都乱了套。
且说这天策府,它坐落在东都洛阳,是太宗李世民还在做秦王时就设立的组织,参与了玄武门之变,后随李世民称帝成为禁军精锐。虽然经过武周一代的极力打压,天策府还是不失大唐禁军精锐本色。、
后明教势力的日益扩张早就落在官府眼中,李隆基上台之后立刻颁布了《破立令》,宣布明教为非法,明教与天策的冲突在所难免。光明寺事件爆发,天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击明教高层聚集地,直接击杀明教四大法王及许多高层,明教损失惨重,仅以教主一人身免,明教不得以西迁。自此之后,天策府“东都之狼”的外号不胫而走。
天策建自太宗李世民之手,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精兵。在这些男儿好汉眼里大丈夫就该精忠报国,“苟利国家,不求富贵”。他们不愿过多地浪费时间,总要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做更多的事。他们行色匆匆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接到任务后骑上枣红马奔驰而去。在院后教头带着弟子习武,他们偶尔喝酒却不会喧哗,站岗的时候一丝不苟,待人待事刚正不阿,仁慈善良。
他们身着厚甲重铠,是大唐帝国的最后一道防线。自军师、教头以下,各类军士一应俱全。他们心中其实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善与恶、正与邪。没什么宗教信仰,但是坚持自己的信念,那就是一切以李唐王朝为本。
他们是狼!狼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在他们心中,没有比维护自己理念更为重要与崇高的了。为了维护大唐的安定,他们愿意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即使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也在所不惜。
天策府的强大是有目共睹的,这主要得益于它的枪术。从不强调招式或是原则,只要求找到对手的弱点,快速出招,将对手一击必杀。除了李承恩、杨宁等人外,天策府的其他人实力也很强。
令天策府强大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有名的集体战术。由于当时天策府的主要对手是单个的过激志士,所以天策府在人数上是占优的。
根据经验,天策军大统领李承恩把天策府编成天杀、天枪、天盾、天弓四营,除了天杀营是独立行动以外,其他三营协同作战,每队十四人许,由各队队长带队巡逻,副统领轮流统一指挥各队。队士们统一行动,坚决避免一对一的战斗,而要以众击寡。平时,天策府里就常进行这种集团战斗的演练,战斗时,谁吸引注意,谁迂回到后面,互相掩护,一切都井井有条。这种战术是李承恩的发明,它大大减低了伤亡,成功地掩盖了个别队士的较差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