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澎四人既已拜服,只就当日商量定了,便打并起十数辆车子,把老小并金银财物、衣服、行李等件,都装载车子上,共有二三百匹好马。小喽罗们有不愿去的,发他些银两,任
从他下山去投别主;有愿去的,编入行伍,通有四五百人。山上都收拾妥当后,放起火来,把山寨烧作光地。
且说华兴得他四人投效十分高兴,他和卢儁义两个骑马率部做队伍先锋在前头,背后车辆载着家眷老小,与后面人马只隔着二十来里远近。前面到一个去处,因在玄水北面,地名唤做玄阳山,两边两座高山,一般形势,中间却是一条大阔驿路。两个在马上正行之间,只听得前山里锣鸣鼓响。
卢儁义便道:“前面必有事端。”
他把枪带住,一面叫骑马的军士,催后面两起军马上来,且把车辆人马扎住了。华兴和他两个引了二十余骑军马,向前探路。
至前面半里多路,早见一簇人马,约有一百余人,前面簇拥着一个年少的壮士:一身明光铠甲,头戴凤翅盔,罩着百花袍,织锦团花骑一匹胭脂马,使一条朱红画杆方天戟。背后兵丁,尽是红衣红甲。
那个壮士,横戟立马,在山坡前大叫道:“今日我和你比试,分个胜败,见个输赢。”
只见对过山冈子背后早拥出一队人马来,也有百十余人,前面也拥着一个穿白年少
的壮士:头着平戎冠,身上锻链甲,披千点寒霜。白袍素罗映太阳,银花带色欺明月。坐下骑一匹黄骠马,手中抡一枝寒戟银绞。背后卒勇,都是白衣白甲。
这个壮士,手中也使一枝方天画戟。这边都是素白旗号,那壁都是绛红旗号。只见
两边红白旗摇,震地花腔鼓擂。那两个壮士更不打话,各挺手中画戟,纵坐下马,
两个就中间大阔路上交锋,比试胜败。
华兴和卢儁义见了,勒住马看时,果然是一对好厮杀。
旗仗盘旋,战衣飘然。绛霞影里,卷几片拂地飞云;白雪光中,滚数团燎原烈火。
两个壮士各使方天画戟,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华兴和卢儁义两个在马上看
了喝采。
华兴一步步驱马向前看时,只见那两个壮士斗到深涧里。这两枝戟上的戟缨却搅做一团,上面绒绦结住了,那里分拆得开。
华兴旋即便把马带住,左手接过杨咨的投枪,轻轻掂了一掂,双眼睛突然瞪起,精芒四射。一声大喝,臂力一挥,一道流光直射向两戟。
第一支短矛如流光追影,脱手而出。他右手又接过卢儁义的短矛,另一支短矛便出现在掌中。再一声怒吼,第二支短矛紧追前支短矛之后,射向两戟。华兴一喝一掷,短矛破风呼啸倏起即落,紧随着夺夺几声连响,两支短矛竟然把把两把戟从他二人手上震开,把铁戟扎在三十多步外的一株白杨上。
“好功夫!”那二人的喽啰喝彩道。
红甲壮士走上前,抓着插在树上的矛身晃了晃,却动也不动一下,牢牢地钉得死紧。他惊奇的咦了一声,也凑上前仔细查看。坚实的白杨树干上,矛尖竟然深深的陷了四五寸下去,难怪晃之不动。他又惊又叹地回头看了看神色自若的华兴,他灌注在矛身中的这等力道,即便是大唐最为精良的寒铁玄甲,怕也是一矛掷过去,便能扎出前后两个对穿的洞来。
那两个壮士便不斗,都纵马跑来,直到华兴、卢儁义马前,就马上欠身作揖,都道:“愿求阁下大名。”
亲卫营指挥晁丐,指了指后面旗手,只见那队伍大旗:“大唐游击将军海东经略使华”。
那两个壮士看罢,便下马推金山,倒玉柱,都拜道:“莫不是驰名河北道的青天参军,华兴?闻名久矣。”
华兴慌忙下马,扶起那两位壮士道:“且请问二位壮士高姓大名?”
那个穿红的说道:“小人姓吕,名昉,祖贯潭州人氏,平昔敬慕三国吕奉先武技,因此习学这枝方天画戟。因贩生药到辽东,消折了本钱,不能够还乡,权且占住这玄阳影山做些营生,只劫些财货,不曾祸害人命。近日走来这个壮士,要夺俺的山寨,和他各分一山,他又不肯,因此每日下山厮杀。不想原来缘法注定,今日得遇经略尊颜。”
华兴又问这穿白的壮士高姓,那人答道:“小人姓郭,名晟,祖贯登州人氏,因去新罗贩珊瑚货卖,海里遭风翻了船,回乡不得。原在登州学得本处州军张都尉的方天戟,使得精熟无比。流落营州,江湖上听得玄阳山有个使戟的占住了山头,打家劫舍,因此一径来比拼戟法。连连战了十数日,不分胜败。不期今日得遇经略,天与之幸。”
华兴听完便道:“既幸相遇,就与二位劝和如何?”
两个壮士大喜,都依允了。
不过这会华兴忽然开口道:“二位如此这般浑浑噩噩度日何时到头啊,这一身的本事,岂可荒废在江湖上。”
“经略有何见教?”他二人异口同声。
“功名富贵马上取,男儿当以从军行。”华兴道:“我的意思,二位可是明白?”
吕昉道:“经略使如此抬举,俺也不能不识趣。吕奉先是三国大将,俺既然仰慕,当以身体力行!今日得以遇见华经略,方知以前岁月虚度。”
旋即跪拜:“拜见主公!愿随经略执马缒蹬!”
郭晟亦是拜服。
“能得二位好汉入伍,兴之幸也!”华兴赶忙扶起:“以后大家都是一个马勺里兜饭吃的兄弟了,但是我不想以官位压人,靠的是真才实学。吕君、郭君都是爱戟之人,我也是用戟的,咱们三人切磋一二如何?”
“主公真乃性情中人!既然如此?!俺恭敬不如从命了。”吕昉接过几个军士拔出来的方天画戟。
旋即华兴、吕昉摆开了架势。
吕昉拿着方天画戟,奔马而来。
华兴持青龙卜字戟在手,几个闪身,对着吕昉就是一戟,这一戟看似简单,实际上留了两招后手,吕昉把手中画戟狠狠一挥,和华兴以硬碰硬。
华兴也不轻敌,自己的力量虽然比不了举重冠军,但也绝对不小,可是却发现这吕昉的力量也不比自己弱,这一招对拼,反而是华兴吃了点亏。
吕昉的力量或许是瞬间爆发?!华兴也不在意,后退几步,以小巧的招式对敌,自家的戟法融合了不少的武技,也有几种以变化为主。
华兴变招,吕昉则是老套路,一把方天画戟上下翻飞,左突右刺,气势雄浑稳重,还真颇有几分吕奉先的威风。
两人一来一去、你来我往的打了三十多回合,华兴也摸清了吕昉的实力——他的力道算不上顶尖,不能这样耗费气力。
这三十多回合,每一次硬拼华兴都会保留几分力量,或者用各种手段卸力,可是吕昉没有,在他恣意的挥霍之下,三十六七回合之后,两人的力量就拉平了。
又打了二十多招,华兴仍旧气定神闲,但是吕昉却在呼哧呼哧的喘气,招式也慢了很多,华兴了一个破绽,等着吕昉出手之后,青龙戟猛地一挑,正好打在吕昉的手腕之上。
吕昉只觉手腕酸麻,用不出力量,原来华兴这一下打在了吕昉的神门穴之上,吕昉“啊呀”一声,再也握不住方天画戟。【注1】
“承让了。”华兴收戟道。
“主公好本事,俺心服口服。”吕昉作揖道。
【注1】神门穴是手少阴心经的穴位之一,位于腕部,腕掌侧横纹尺侧端,尺侧腕屈肌腱的桡侧凹陷处。有地部孔隙与心经体内经脉相通,气血物质为心经体内经脉的外传之气,其气性同心经气血之本性.被人打到这里,便会手腕酸麻,用不出力量。